我点头，他给我泡了一杯咖啡，和女人一起坐在我对面。
「这是我的妻子，栾静。」
我抿一口咖啡掩饰尴尬，心里默默寻找离开的时机。
「我们其实是丁克夫妻，不过我比较好奇自己的下一代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很多年前曾在网站上发布过捐精信息。很幸运遇到了你妈妈，让我今天能看到这么可爱的你。」
我震惊地抬起头，「所以我是试管婴儿？」
陈志解释：「你是人工授精，是你妈妈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可以回去问问她，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性。」
返程路上，陈志这句话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好像对妈妈了解确实太少了。
「有心事吗？回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
「没有，」我挤了个笑脸，「想吃什么，晚饭我请。」
不过最终我也没有和张修远吃上晚饭，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国际长途。
「林萱，你回家一趟，外婆病危了。」
印象里，我见外公外婆的次数不多，外婆是个很温柔的人，每次见我都对我又亲又抱，离开时总要抱着我流好一会眼泪。
而外公每每总是板着脸，见到我更是皱起高高的眉头。
我想着外婆那张和善的脸，眼泪不自觉涌出来。
张修远轻轻拍打我的肩膀，低声安慰：「会没事的。」
一下飞机，我们就赶往医院，外婆还在手术，妈妈和外公都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外公的白头发比几年前见他时更多了，整个人也佝偻了不少。
这时，手术室门口的灯灭了，医生摘掉口罩。
「陈远香家属。」
妈妈扶着外公过去，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们这么亲密。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病房，外婆拉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撒开。
「好外孙，外婆好久不见你了。」
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盛满热泪，「这次多陪陪外婆，好吗？」
外公看着妈妈，曾经的气势偃旗息鼓，声音里带着一股暮意。
「回家吧原初，我不会再逼你嫁人了。」
妈妈不说话，只是机械地叠着衣服，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
天气晴朗的时候，我推着外婆出去晒太阳，她跟我讲妈妈过去的故事。
「那时你外公要你妈去联姻，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你妈不愿意，去医院做人工授精怀了你。
「你外公一气之下要把她赶出去，你妈收拾了东西就搬走了。好好一个哥大服装设计高材生，非要搬到穷乡僻壤开面馆。
「我和你外公都觉得，她只是贪玩，脾气又傲，等过一顿时间吃了外面的苦，自然会回家，可这孩子，在外边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洗衣做饭各种家务，事事都要自己动手，她在家里整天锦衣玉食，哪里吃过那样的苦……」
外婆难过得掉眼泪，我掉下巴。
我妈，哥大毕业生，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一个人去做了人工授精，开面馆养大了我。
她真的太了不起了。
外公六十大寿到了，趁这个机会，他想带我见见世面。
「爸！」
我妈不满地嘟起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