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文朝奇是降生于一个太医之家,一个极其特殊的家庭,于普通百姓眼里,太医也是官家的老爷,只是,在真正的做官人眼里,太医只是他们手里的棋子,是他们实现自己抱负的工具,如若用得好,太医们甚至能成为他们手里的最后底牌,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便也是因此,各个势立拉帮结派时,便总不会忘记太医。
太医的职位虽低,晋升空间不大,却对于他们这些上位者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存在,必须要拉拢过来。
于太医而言,他们是砧板上的鱼和肉,是被他人挑选的存在,因为任职于皇宫,在众多的高官面前,他们是如此的渺小,以至于只要有贵人犯了错,他们往往会成为贵人的替罪羔羊、是她们发泄怒气的对象。
因此,太医们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们也利用自己职位之便,加上他们好歹也是官家人的一员,他们往往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让其为他们一族的荣耀而奋战。
在众多人或被逼迫、或自己主动选择,而投向各个不同的阵营时,只有文泰是特例。
文泰就如同不染俗世尘埃的仙人,任何人或事物轻易入不得他的双眼,他的一门心思,都扑在研究医学、治疗病者上面。
而文泰这番行为,在素来讲究阵营与势力的皇宫里,如同狠狠地打了他们一耳光,让他们的威严扫地,而文泰本人,也犹如一个高高竖起的活靶子,被所有阵营里的人视为敌人,急欲处置。
不管是真的被文泰那高高在上、拂了他们面子,让他们下不了台而生气,恨不得让这个污点消失;亦或是看不惯文泰那不被尘世而污染而心生嫉妒;甚至仅仅是因为看着文泰可以接抗拒得了他们自身抗拒不了的诱惑而羞愧;亦或是害怕文泰哪方阵营都不站、只听命于皇帝而惹有心人的忌惮,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在一个点汇聚,那就是杀了文泰灭口。
在大景朝这个讲究法度的国家,万事都要讲究律法,高位者犯法,也是与庶民同罪,没有任何情面可留。
想要暗中杀害文泰的人不胜其数,只是不管他们处于何种地位,手中握有多少权利,既然共同生活于大景朝这一地方,他们做任何事情,都得讲究一个“法”字。
所谓“大智若愚”,文泰虽然看着愚笨而憨厚,经常背着医用的木箱脚步匆匆,往返来去各处,但自始自终,文泰行事都极为小心谨慎,轻易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因此,那些想要杀害文泰的人皆十分苦恼。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嫉恨,在午夜梦回时,每每想到文泰便是气得睡不安稳,于吃饭时,想到文泰那张脸,便食不下咽,文泰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认真地活着,将每一天做好、做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使自己活得充实而无愧于心。
文泰习惯于做完所有事情后,回到自己的家乡,与自己妻儿吃食、交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共享天伦之乐,外面的纷纷扰扰,皆不入他的眼。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文泰都是这“不着边际”的性子,文朝奇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喜社交,又是极度早熟的性子,与其余同龄人轻易打不成一团,即使自己母亲多次将他赶出去,虽并非与其余人一样,寄希望于文朝奇给他们文府铺路,但也是出于让文朝奇多多和同龄人交好的意思,让文朝奇活得符合年龄一样轻松自在,不用如此暮气沉沉,脸色难看,冷如冰霜,活像其余人欠他不少银两一样。
喻丹也和文泰一样,对于功名利禄或权势地位均比较淡然,倒不是喻丹一点也不在意,事实上,喻丹在初入文府后,她为了将文府建设好,也曾经积极与各府夫人打交道,参加她们设下的宴席。
只是,长期如此下去,无论是身体亦或是心灵,喻丹均极为劳累,甚至都有逐渐承受不住的趋势。
她的出身不高,在各家主母面前,甚至低了一截,便也是因此,但凡各家聚集于一起,喻丹便是食物链底端,被其余人压榨、使唤,和有意无意的嘲笑与讽刺。
喻丹在未出阁时,也是心性极高的主,她曾有多次,在她们那些人明里暗里的嘲笑里,急欲拂袖离去,喻丹倒不是被这个气氛影响,觉得自己身份卑微,而对自己心生埋怨和羞愧,急欲离开现场,安慰自己那无处安放的自尊心。
喻丹只是被她们那丑恶的、人前人后的双重脸孔而恶心到了罢了。
喻丹虽然出身卑微,家里父兄官职不高,只比普通百姓好一点点,但喻丹从小备受父兄宠爱,由父兄亲自教导,喻丹便也活得光明磊落,活得自信满满,轻易不会怀疑自身。
由于成长的环境颇为和睦美满,家庭组成与其余官家而言甚是简单,父亲也只爱着母亲一人,没有历经如此多的勾心斗角和龌龊耻辱,因此,从小远离阴谋诡计的喻丹便甚是讨厌这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东西。
她以为,如若有什么事情,或者说如果她们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自己说道说道,如果确实是有理之语,就算是指着喻丹的鼻子、当着众人的面来责备自己,喻丹以为,她都虚心接受。并且,她心里还不会生出任何的不满与怨怼,想着在别处、用其余不好的方法替自己讨回公道。
同样,以喻丹的血性,如果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只是由着她们的脾气,或是干脆地将喻丹当作她们发泄负面情绪的窗口,甚至因为自诩身份之别,就对着喻丹无缘无故地辱骂、颐指气使,来满足她们那扭曲的虚荣感,那么,喻丹并不想奉陪。
喻丹每每遭受如此不公平和没来由的待遇后,她都委屈地直想拂袖离去,只是她确实心有疑虑,甚至有些不确定和徘徊,文泰是太医,即使官职不高,但他却与贵人的利益息息相关、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