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妹妹也可以逢年过节,就来家里住个几日,如此也与没出阁一样,一家人还是能常常见面,甚至,妹妹还可以给家里增添小儿,给喻府带来新的热闹。
可是妹妹一旦嫁得太远,离开了喻府管束的区域,他们便是再怎么思念妹妹,也是鞭长莫及、无力保护她。
退一步说,如果妹妹嫁与的人领着高官厚禄,那么,即使妹妹受尽了欺负,他们也只能干看着,轻易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不仅会损失女儿,连整个家族恐怕都要陪葬。
这不是危言耸听,实属是有不少类似的例子,嫁得高位之人,如果妹妹运气好,得那个人的宠爱与青睐,那么,妹妹的日子也许会好点,即便如此,妹妹也要拼尽全身心的力量,只为守住自己的宠爱,如此活在别人的施舍里,也是小心翼翼且毫无尊严可言的,轻易便被人瞧不起。
如果妹妹没有得到宠爱,以喻煜的了解,权贵人家的下人,最是会见风使舵、拜高踩低,而喻府又根基小,官位卑微,妹妹岂不受尽龌龊之人的欺侮与责难。
喻煜一想到被他们千娇百宠的妹妹,在以后的人生里要仰仗别人的鼻息而活,苟延残喘着,喻煜心里便无比的疼痛。
就是因为极是清楚其中的门道,和女子嫁人的谨慎与难处,喻煜便非常理解母亲对妹妹的偏宠。
妹妹陪在母亲身边的时间不长,向她无忧无虑的撒娇时日很短,而自己身为男子,会终身伺候着母亲,如此来说,母亲便是多疼爱点妹妹又何妨呢?
喻煜想着,母亲之所以给妹妹安排一个当地的商户人家,就是想杜绝一切悲剧的起始,将妹妹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外乎如是也,做父母的,心里想的,嘴里说的,手中做的,绝大多数就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出于对孩子们的关心。
即使用错了方法,手段里也表现出强烈的、容不得商量的控制欲,让你极为不喜,深感内心难受,急欲爆发。
到那时也请记得,在说出自己的不如意与不开心之时,请一定不要说出带刺的话语,专门父母亲的软肋和痛脚而攻击。
人往往就是如此,越是无条件对自己好、不求回报地爱自己、奉献出一切他们拥有的东西的人,我们往往越是不珍惜,越是会暴露本性,对那个人发泄着积压于内心深处里的黑暗与负能量。
殊不知,自己正在伤害甚至杀害一个人,折损一个人的希望。
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对方积累的压力越来越大,失落与悲愤越来越多,对自己的失望也会随之越来越多,直到对方承受不住,就此远离,到那时,你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即使你再怎么悔恨,用尽力气去挽留,对方也不会回头,因为,他们对你的爱,都在你一次次地如同丢垃圾一样扔掉,而逐渐心如死灰。
如此浅显而又残酷的道理,喻丹死前才明白。
喻煜想着,母亲纵然给妹妹安排这一门亲事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也会因为太过于在意这些,反而容易受到蒙骗,喻煜不想看着妹妹落入火坑。
因此,喻煜便打定主意,要背着母亲的意思,将那个商户人家好好地、彻底地调查一番,如果确实没有什么问题,真如母亲所言的那样好,那么,就是将妹妹嫁过去又何妨。
喻丹将飘远的思绪拉回,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父亲母亲及哥哥,不知他们此时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依然责怪自己、恼恨自己?
只是,即使如此,喻丹却依然不曾有过后悔,她爱着文泰。
不仅是爱着他高明的医术,喻丹更是爱着文泰对兼济天下的理想与执着,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言行不一致的人;有太多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失去了平常心,从而放弃原则、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的人;多的是只顾自己利益、而对他人痛下杀手的人。便也是因此,文泰才是如此独特,如此不可替代。
而且,她现在是如此地快乐、幸福,怎么会如父母所说,自己就一定活得累、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呢?
喻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那是一个远离京城的小郡县,与京城的繁荣富华不同,百姓们都过得清贫和纯朴,彼此间相处尤为和平与友好。
喻丹现在都还记得,自己跟随父亲与哥哥,留宿在乡村里看到的美丽景色。
天边一阵清凉的风涌起,轻轻掠过一排排房屋,似一壶老酒,将屋后的树、竹,田野里的庄稼灌醉,它们摇摆着,发出欢快、活泼的“沙沙”声。
田野里,蛙声、虫声此起彼落,一浪高过一浪,“呱呱呱”“嗡嗡嗡”声不绝于耳,连提着一闪一闪灯笼的萤火虫也来凑热闹。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牛脖子下的铃铛被风刮得“丁零叮零”作响,如一首独一无二的生物交响曲,竟是十分惬意!
喻丹心想,如果自己没有与闺中密友走失,没有在树林里迷路,没有受伤之下遇到文泰,甚至没有爱上文泰,那她此刻,一定已经嫁给了庄汉人家。
一家几口在夏季时分,围坐在一个陈旧却不破落的木桌子前,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伴随着耳际孩子们的朗朗背书声,偶尔品一口小酒,该是如何地自在舒服呀!
喻丹不是不知晓母亲对她的婚姻安排之事,也不是不清楚母亲在这一番行为背后,付出的苦心,也许以前的自己,尚可以听之任之,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活下去,毕竟自己本就没有什么滔天之心,不求自己大富大贵,出人头地,只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只是,她既然是识得了文泰,爱上了文泰,从此便如同堕入了魔道,看不见其他任何人。
人就是如此,待得与自己完全匹配、令自己怦然心动的那一个人出现时,其余任何人都会是将就。
喻丹回过头,眨了眨眼,使劲地将眼里泛起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自己既然背叛了母亲的一番苦心,与父母亲离了心,让他们失望,此刻也容不得自己流泪,她失去了资格。
而且,喻丹也不想让文泰看到自己的失态,让他多想,继而让他对自己感到抱歉,对自己生了补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