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的额头上逐渐积聚点点汗珠，一阵疙瘩从腿部蔓延，向上席卷整个身体，桃红感觉自己的腿在发抖，似乎有点站不稳。
如此，这便是赌输了吗？顾依依不愿与自己合作？自己明明如此聪明，做事滴水不漏，一定能成为她在顾府自由行动，拿回权力的一大助力，顾依依为什么要拒绝呢？
桃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拒绝的可能性，她不敢相信，一定是顾依依在用对付柳绿的老法子对付自己，让自己臣服，无条件替她卖命。
她倒是打得一手好打算，想空手套白狼？想得到挺美！
桃红想到这里，只觉一阵轻松，将提到嗓子里的心重新放回原位，发抖的腿似乎也不颤颤巍巍了，反而站得更直，更有气势。
柳绿在一旁，她感觉很奇怪，明明小姐和桃红没有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她为什么感觉很紧张呢，觉得小姐和桃红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柳绿摇摇头，这些都是错觉，错觉！
桃红怎么可以和小姐争夺呢，一直以来，桃红都是她们这批婢女中最聪颖稳重的，规矩也学得最好，还读了很多书，字也写得很好，颇得兰姨的喜爱，如此周全的她，一定不会以下犯上，折辱小姐。
不过，都到了这个时候，桃红怎么还不向小姐行礼呢？
她莫不是忘了吧？还是因为什么事而耽搁了，正酝酿着如何和小姐说。
定是如此，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的柳绿点点头，脸上带着骄傲的神色。
一阵微风透过窗子，吹进室内，将室内飘浮的香味吹散，熏香上燃过的余灰掉进檀内，时间又过去了少许。
“嘭……”
桃红跪在地上，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她的跪礼极其标准恭敬，看得出来，接受了极好的教养。
桃红言语间隐隐有着颤抖：“奴婢桃红，拜见小姐。”
她不敢再赌了，顾依依现在这模样，与以前截然不同，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要将自己看穿，桃红决心先暂时收起内心的小心思，根据顾依依的言行，再做别的谋划。
顾依依轻捻起锦帕，擦了擦濡湿的嘴角，她温柔地笑着：“桃红这是说什么话呢，快快起来吧！”
说着，就要去拉桃红的手。
桃红更是被顾依依吓得六神无主，只得不住地磕头求饶：“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顾依依故作惊讶，疑惑地道：“桃红，你这是作何事？还不快快起来，万一被他人看到，岂不要治我个苛责下人之罪。”
桃红心急之下，竟忘记了如此行为，是会引来他人议论的，犹如瞌睡时给人递枕头之举，白白地给人送上把柄。
她慌乱地跳起来，想起此番行为也极为不妥当，便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着，只是如此举动，在顾依依眼里，也看得到其中的急躁之意。
顾依依摇了摇头，桃红还是太过于年轻，聪明有余，倒是不够沉稳，比之同龄人，也只是好了一点，一旦遇到要紧事，便原形毕露，甚至连柳绿都不如。
顾依依默默地将对桃红的警戒心降低，她喝了口水，以让自己的身心更畅快些。
桃红将衣裙整理好后，躬身行了标准的一礼，行动间，犹如用尺子衡量过一样，一板一眼，端的是极为妥帖。
可惜，顾依依叹了口气，只是表面上如此一丝不苟罢了。
桃红不知顾依依对自己的评价，她道：“小姐，奴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小姐如此不敬，请小姐责罚。”
说话间，桃红真挚诚恳地凝视着顾依依，眼角里都似乎挂了泪水。
顾依依握着瓷杯的手有隐隐发抖之势，她压抑住险些喷薄而出的怒火，将瓷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她大怒道：“把你的心思给我收起来！你现下演出的戏，真是乏味得紧，大可不必如此，于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你见我第一次时便如此，我本也可不计较，怜你身世可怜，悯你遭遇悲惨，便是修得这一份性子，也自是情有可原，我不怪你！”
“我给过你机会，让你诚心悔过，那你悟出了个什么，哭给谁看呢？让谁怜惜？你怕是把我当作傻子般对待了。”
顾依依白嫩的小脸因生气而变得通红，眉毛似乎拧结在一起，眼睛里似乎迸现出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刺得桃红更加害怕，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
桃红直面着顾依依，承接着她的怒火，她毫无办法，无话可说，因为，顾依依说对了。
自己方才虽说确实是真心悔过，但为了让效果更好，便也装作流泪，后怕不已，没成想，没有熄灭顾依依的怒火，倒是让顾依依更为生气。
她没想到，顾依依的眼里，竟然如此容不得沙子，即使只是掺杂了一点点杂质，顾依依也不允许，不接受，不能容忍。
桃红没有心思去揣测为何顾依依会养成如此性子，眼下她被顾依依一通戳中脊梁骨的话语，羞得直想钻进洞里。
虽说顾依依说得极为隐晦，不知情的人都听不出其中的暗含的信息。
但对于自尊心极强的她来说，桃红只觉自己如同被架在火上左右翻烤，让她臊得慌。
桃红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不住地求饶磕头，表明自己改正的决心，祈求顾依依的原谅。
即使沦落到如此境地，成为服侍他人、身家性命不在自己手中的丫鬟，桃红骨子里，心底里，依然有着高傲与不服输的韧劲。
顾依依看着桃红即使在磕头时依然挺直的脊背，闭了闭眼，不愿再看。
不得不承认，顾依依非常欣赏桃红的此等自傲与自信，前一世的自己，容貌被毁后，只能躲在家里，躲在暗处，不敢示人，她怨天尤人，在尘埃里苟且偷生。
其实，桃红的遭遇，比之前一世的自己，更加悲惨。
顾依依即使只是想对前一世的自己弥补一二，理应也会可怜桃红，更加爱惜桃红，珍重桃红。
可是，顾依依经过痛彻心扉的背叛，重生之后才领悟到家人之间可贵的感情。
即使只是为了保护沈玉洁和顾言，顾依依也会抛弃自己些许无用的感伤和感情处事的原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