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尘本有心躲避这个问题,方才顾左右而言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怎奈依然瞒不过文朝奇,文朝奇三言两语,问题便又回到了原点。
这本也是南风尘不愿触碰的点,他在之前便欺骗了顾依依,心里对顾依依充满了歉疚,他自是想闭眼不见掩耳盗铃。
只是,文朝奇这一问,问题便又是绕回来了,而且,他神情间并无半分调侃之意,皆是郑重其事,肯定是别有所图,如今,只是借用着这个问题,作为引子,来对南风尘测试一二。
南风尘自是理解文朝奇的意思,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正是如此!”
“如你所料,我故意借短剑说出自己小时候的事,让顾小姐以为我定只是想单纯地看看,你是否是我童年玩伴。”
“如此,她便答应带我来的。”
文朝奇听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回答,不住地点点头,自己没有看错人,南风尘果然只是将顾依依作为投石问路的棋子罢了。
文朝奇复又侧头看了一眼南风尘,只见南风尘说完这些话后,便犹如在一瞬间被他人抽去了力量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焉巴下去。
此时,南风尘正低着头垂眸不语,一双黑眸似乎是失去了神采,其上的睫毛正微微颤抖着,似乎极度动摇。
文朝奇知晓,即使顾依依于南风尘而言,曾经是颗棋子,只是,在他们相处后,顾依依之于南风尘的意义,早已变得不同。
曾经的顾依依对南风尘而言,是实现和顾府的联系的桥梁,现在的她,在南风尘的眼里,定是十分光彩照人,他人轻易触碰不得的,更勿庸论自己对顾依依行欺骗之事了,以南风尘的性格,心中一定难受不已。
文朝奇也曾是和顾依依有过接触,自是十分清楚顾依依的为人,确实是果断聪颖,机智勇敢。
于他们这类人而言,顾依依确实有着非比寻常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如同于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满腔都是心机与阴暗,满腹都是算计与阴谋,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利益与得失,就连自己和南风尘,不也是出于利益和立场一致,才尽心替对方着想吗?
而顾依依虽说也并非小白,但她拿得起放得下,对自己的事情从不遮掩,却是坦坦荡荡。
并且,顾依依相比包子似的女子,可以保全自身,不用其余人过多的赘余的关照,比之一门心思钻进权势与地位的人,一举一动间多了飒爽的英姿,行得端坐得直。
平心而论,顾依依实在是非常优秀!
文朝奇以为,如若不是南风尘对顾依依太过上心,对她甚至都有寄托的意思在,他一定不会反对二人,毕竟,顾依依的家世,于身份特殊的他们而言,确实是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自己和南风尘的前路,注定充满着层层危险,处处遍布着杀机,即使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若有顾府、有顾城这个助力,他们二人的胜利几率,一定节节攀升,也更加有底气与皇后抗衡。
想到这里,文朝奇便问询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南风尘将棋子放好位置后才回应道:“这就是我此次前来的目的。”
“噢?愿闻其详!”’
文朝奇的兴致瞬间被南风尘点起来,落了一子道。
他将身体后倾,陷在椅子里,单手撑着额头,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南风尘。
南风尘却并不提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转而重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他轻飘飘地说道:“阿文以为如今的朝堂如何?”
文朝奇本以为自己只是听众,只需放松心情,好好地倾听南风尘的计划,再适时地根据实际情况,从旁补充一二。
猝不及防间,被南风尘这一提问,文朝奇险些被喉咙间漫上来的唾液呛着。
好不容易平复后,文朝奇便坐直身子组织语言。
他将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和特意打听出的情报整理完毕后,毫不避讳地公之于众,全然不避讳南风尘。
文朝奇说道:“高祖建立大景朝之初,因长年战争,使得百姓流连失所,食不果腹,饿殍遍野。”
“高祖有感于百姓疾苦,也从中窥得了大景朝的发展方向,力排众议,决定采用休养生息的政策,对百姓、对民间不强迫进行任何行为或制度,让其自然生长恢复。
“如此,我们大景朝才逐渐重现生机,继而如现在一样繁荣昌盛,于众多国家里脱颖而出。”
文朝奇并不急着和南风尘一股脑地分享出秘密之事,而是慢条斯理地、抽丝剥茧般地从头开始细细梳理。
文朝奇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后,继续说道:“高祖见得大景朝已然恢复秩序,才发布一系列敕令和政策,对大景朝进行积极的建设。”
“高祖吸取前朝教训,量才授官,独创科举考试,不包庇偏帮贵族,我们大景朝才在官员分配上非常平均,大家各司其职,共同维系大景朝的运转。”
文朝奇话音一落,刚抬起头,便撞到正凝视着自己的南风尘。
南风尘坦然自若,毫不遮掩眼里对文朝奇的欣赏与赞同。
他手里执着黑子调皮地说道:“原是多年不见,大哥如今愈发具有大局观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南风尘的黑子毫不犹豫地落到了棋盘某点处。
南风尘道:“大哥莫要着急,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此刻,我们先下棋。”
文朝奇闻言,只觉有点无语,虽说收到了赞许与欣赏是件很开心的事,但为何他心里会如此变扭。
一想到以前经常缠在自己身后哭鼻子流鼻涕的小不点,此时却如长辈般慈爱地看着自己,文朝奇就感觉全身不适。
文朝奇强迫自己收回杂乱不已的心绪,手虚握成拳头,虚挡在自己嘴唇前,装作咳嗽了一声才道:“那我便下在这里。”
此时的棋盘上,黑子早已一扫先前的败局,此刻竟与白子各占优势不分伯仲。
之前的一盘死棋竟硬生生地被南风尘高超的棋艺扭转乾坤,重新变得有趣,值得观看。
文朝奇看着对面不动如山的身影,心里竟是一阵复杂。
南风尘的棋艺,何止是进步巨大,甚至和以前的截然不同,和曾经的温吞不同,如今的棋路,甚是诡异复杂,充满攻击性,也不知深浅,神秘非常,让人防不胜防,难以揣测。
南风尘在南府该是吃了很多苦吧,如此才能像此时此刻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与自己下棋。
想到此处,文朝奇心里对南风尘涌起了阵阵心疼和歉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