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在后一秒,自己的一句话,便让这只刺猬匍匐在地,对着自己露出了他雪白的嫩肉,将他的脆弱暴露于自己跟前。
想到这里,许若曦嘴中几滴酸涩,夜风飒飒地吹,竟带着微微凉的感觉,许若曦收紧了双臂,侧眸看着并未紧关的门窗。
许若曦看着怀里哭得如泪人般的文朝奇,即使哭得肝肠寸断,甚至站不太稳,但他稚嫩的小手,依然紧紧地扒在许若曦身上,如同不会游水之人突然得到一良木,便死抱着不愿放手。
许若曦知晓,此时此刻的文朝奇,心里定是极度脆弱,便是将他所有的情绪都交付给了自己,如若自己在此时推开了文朝奇,文朝奇会否又敏感过度,再度对自己、对他人竖起全身的利刺。
如果真到了那种场景时,自己要想再度打开文朝奇的心扉,怕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
许若曦叹了口气,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大约是十息之间,她便做好了主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更加收紧了怀抱,一把便将文朝奇抱了起来。
文朝奇正是情绪激动时,无暇顾及周遭,猝不及防地,便被抱起。
等反应过来后,几乎是在同时,文朝奇便觉心跳如雷,脸蛋犹如灌进了红墨水,变得通红一片,他手忙脚乱地抓紧许若曦的衣领,眼神怯怯地环视四周。
不一会儿,眼里的胆怯褪去,幸福与满足漫了上去,换了一个更高的视角的文朝奇,新奇地扫视周围,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哭泣。
“唔……这些桌子椅子竟然变矮了。”
文朝奇歪着头咬着手指道。
听得文朝奇所言,许若曦不自觉笑了出来:“呵……”
“对噢,以后文儿长大,这些桌子啊椅子啊就会变得更加矮小噢!”
文朝奇闻言,眸子里还未褪去的盈盈水珠在烛光的折射下映出了点点星光,他长大着嘴,好奇仔细地凝视着每一件物品。
文朝奇软软糯糯地发出疑问:“许姨,这个是骑马马吗?”
文朝奇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竟然许若曦长久地驻于原地,她只觉自己的脚上似乎捆绑了许多重物,沉重得让她迈不开腿。
文朝奇此话,该是印证了他心里长久的想法吧?
当他看得别家孩子骑在父亲肩上笑开了花时,不知文朝奇是何感想,心里一定很羡慕吧,甚至带着隐约的嫉妒。
也该是会在内心小心地期待过文太医吧,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与君子之教里逐渐磨去了内心的期冀与渴望。
只是,这些心绪虽被文朝奇主观刻意地压制住了,但是这个愿望却一直深深地驻扎在文朝奇的心海里,一旦外界发生了改变,有人给予了文朝奇亲情,它们便立马破土而出,极速成长,开花结果。
许若曦分出一只手,轻轻地擦净文朝奇脸上的泪痕,轻刮文朝奇的小鼻子道:“是呀,这是母亲版的骑马马。”
文朝奇终于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终于得到自己渴求已久的亲情,一时情难自禁,竟开怀得大叫起来。
许若曦情急中,对着文朝奇比了一嘘嘴的动作,伸出手遥遥地指了指另一扇门窗,继而点了点文朝奇的小嘴,对着文朝奇摇头,示意他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
文朝奇是一个从小便非常聪颖且孝顺的孩子,他瞬间便明白了许若曦的意思。
阿尘弟弟还在隔壁呼呼大睡呢,他今日这一闹,很有可能就将弟弟吵醒了,弟弟一醒,许姨就有得忙了。
文朝奇这才想到,许姨白天替人做工,晚上帮他们缝补衣裳,好不容易得出空闲,自己竟如此吵闹于她,万一将弟弟吵醒,再加上一个哭闹不休的弟弟,许姨岂不得过早地就被熬坏了。
文朝奇这才振作精神,他对着许若曦点点头,以让她安心。
文朝奇继而勇敢地将还挂在睫毛上的眼泪擦得干干净净,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烛光在窗前摇曳,窗外的天色泛着蓝光,屋里的家具藏在隐秘的地方静静沉睡,木门在有些凉的夜风中摇摇晃晃。
因家中过得比较清苦,为了节省烛火,许若曦便特意挑动灯芯,将之发出较微弱的光亮。
虽是灯光惨淡,许若曦却瞧见了文朝奇眼眸四周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肿胀着,概是今日哭了不少。
可是,现下的他眼里却没有了莹莹泪水,反而充斥着倔强,他捂着嘴,正一瞬不瞬凝视着自己。
许若曦觉得,眼底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冲破眼帘,喷薄而出,她侧头,不想让文朝奇发觉。
她虽早已知晓文朝奇定是十分懂事,否则,文太医也不会放心地将南风尘交给文朝奇,而文朝奇,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能将南风尘照料得如此好。
尽管早已做好准备,许若曦还是被文朝奇的懂事与善解人意感动,她揉了揉文朝奇粉嘟嘟的小脸,对着文朝奇笑道:“我们的阿文真是乖巧懂事呢!”
许若曦边说着,边向门口走去。
既是深夜,即使在白日里,天气还算不上凉爽,甚至还带着些微的热气,往往熏得他们直想放下手中的活计,仰躺在阴凉处纳凉,但一到夜幕降临,白日里的热度便迅速消散,藏于地底下,寻不着踪迹。
此时此刻,正值睡眠时期的亥时,气温也愈发的低下,许若曦担心冷气会伤着着孩子与自己,徒增担心不说,也会耽误自己做工攒钱的时间。
许若曦关上被冷风吹开的门窗后,抱着文朝奇转而向她方才做针线活的地方走去,走至半路时,用空着的手端起沿途的一把小板凳。
许若曦是一个身体不算很好的女子,一手抱着六岁大的孩童,还要一手拿着板凳,已是略显疲惫,但她并不想将文朝奇放下。
在两件重物下,许若曦娇艳的脸蛋上挂着几点汗珠,鼻头因用力而轻微的皱起,额头上也浮现出若有似无的青筋,她的脚步有些踉跄,似是走得不甚稳当。
文朝奇坐在许若曦的怀里,身体也因许若曦凌乱的脚步而略显摇荡,他的耳边充斥着许若曦微微的、被刻意压制住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