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留连于美景,感叹于造物主的巧手,沉醉于花草木林之中时,他听得了不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女子的哭声,声音哀毁骨立情凄意切好不令人心生怜意。
彼时的文泰,手中正拿着几株药草,衣袖上、手中皆沾着些微的尘土,甚至连脸上都有着几道泥土的痕迹,看着颇为狼狈。
他听得年轻女子的声音,一时愣在原地,虽是光线最为强烈的正午,但这毕竟是荒郊野岭中,无故地听得一女子痛苦的悲鸣,不免瘆得慌。
分明是一道若有似无温暖和煦的微风拂过,竟吹得文泰一激灵,全身的汗毛直竖,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的地方皆是一片深绿。
良久,文泰迈开脚步,竟是从哭声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心想,不管如何,先是保全自己才最为妥当,犯不着将自己身陷囫囵。
远处的哭声虽是断断续续,却是延绵不绝,它从远处飘来,竟像是径直朝着文朝奇的方向而去,缠绕着他,让他脱身不得。
文泰被缠得甚是烦闷,不走不是,走了更不好,便干脆停下来,久久地伫立于原地。
看着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高雅矜贵模样,其实他内心却是七上八下,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两只耳朵一动一动的,仿佛要飞离男人去向女子的方向。
文泰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满腔的杂念洗去,将沿途所见的景色一一回想。
文泰依稀记得,他在小路边发现第一株珍贵的天然草药时,正要拿起镰刀去挖时,似是从茂密丛生长势喜人的杂草间隐隐窥探到了捕猎夹。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名女子莫不是猜中了捕捉猎物的铁夹子?
文泰想到这里,更加地将呼吸放轻,听得女子的声音里竟夹着丝丝缕缕的疲累与气短,该是被伤得不短。
几乎是在同时,他随意地将手上的泥土往身上一擦,把镰刀往背篓里一放,便要过去,脚步都踏出了一步。
“吱呀……”
这是靴子踩在树叶上的声音。
文泰停在了原地,其实,他是很讨厌女子的,因太医院的原因,他经常得和宫里的娘娘打交道,见到了不少阴私与歹毒。
为了宠爱与地位,她们可以利用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血,甚至可以变成连自己、连自己亲人都不认识的模样,粉饰太平。
她们费劲心思给她人使小绊子,挖空思想使轨迹害人,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捏着不少人的性命,却依然活得有滋有味全无负担。
文泰既是佩服她们的,只要有人穿上了龙袍,她们便会毫不犹豫全身全心地奉献自己、燃烧自己。
但同时,文朝奇对她们又是恶心到了极点,为了所谓的虚假浮华,她们草菅人命,以人命作为赌注的砝码,可是,她们却偏偏装作不清不楚,将外在粉刷得美轮美奂端庄优雅。
也是因为这些经历,文泰对女子素来都是如临大敌退避三舍,只要见得对面有一女子向自己而来,他甚至宁愿绕远路,也不想与她们有过多牵扯。
文泰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太过偏激,是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但他实在对女人有很大抵触,没有透过外壳来了解她们内在的心思。
文泰纠结了大概十息时间,便咽了咽口水,大义凛然地向那个方向而去。
他踏过草丛,剥开不知名的野花,越过灌木丛,走错了许多路,弯多了几个弯,最终才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她。
只见那名女子一身白色轻纱镶着金丝银线祥云花纹的衣裙,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的霞光,她的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文泰见过不少貌美倾城的女子,与她们相比,这名女子的容颜并不是那么娇好,但她的那双眼睛却令他移不开眼。
她的那双美眸里盛满了倔强,仿佛在任何艰难的情况下,她都不会屈服。
此时,文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穿过地面,自脚底向他的上身传递过来,凝聚在了他的两腮处和双耳,只觉烧得慌。
文泰咳了咳,便脚步不停地走向喻丹。
他走至离女子还剩不小距离的地方站定,明知故问地问道:“你没事吧?”
只有站在不远处,才能遮挡住他的失态,文泰如是想着,便也就照做了。
此时,风吹过树林,卷起了几片落叶,飘至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无声地诉说着他们浪漫的开始与凄惨的落幕。
女子似乎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在那哭着,而且她的声音,似乎比方才更响亮有力了些。
文泰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文泰见得气温更高了些,该是过了午时,正在像未时接近,如若再耽搁片刻,便是晚了,他只得出声打断女子的哭声,再一次询问道:“小姐,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喻丹也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主,她看着天色,在心中估量了一番,便停止哭泣,朝文泰小心地点了点头,脸色也渐渐变得绯红。
文泰是一名医者,是一名痴迷医学不大懂得男女之事的医者,得到喻丹的首肯后,他便快速地走到喻丹的面前,便要掀开她的衣裙,脱下她的鞋袜,以检查伤势。
这一番动作,可吓坏了喻丹,她慌乱地想移开身子,却忘记自己有伤在身,便是伤上加伤。
文泰看到,心下里顿时恼怒起来,这在自己面前,这名女子便如此无法无天,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他不由得沉了脸色。
文泰伸出手摁住喻丹生气地大吼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不是把自己弄得伤上加伤吗?”
喻丹被文泰充满怒意的一声大吼和一番强硬的、不甚温柔的动作给吓得愣在原地,眼眸里像是可以自由控制的水龙头,顷刻间便在喻丹眼里蓄满。
她擦着眼泪哽咽地、小心翼翼地道:“可是,男女之间,七岁便是开始要有所避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