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时间刚刚好,喻丹这才没有在与陈氏笑语,她转过头凝视着暖烟道:“烟儿,你也是与我一起嫁到文府的,你我本是一体,不分你我的!”
“只是,如若你现下对我有什么不满,请尽管说,不要害怕。”
“此时的这里,没有夫人与丫鬟,只有你与我。”
喻丹循循善诱着,企图让暖烟卸下心防,让她畅所欲言。
暖烟平时是个谨慎的性子,只是,此时此刻的她,犹如新生般,已经褪去了先始带着的丝丝懦弱,她先前既是已经踏出了一步,便也不会再害怕多说。
暖烟向喻丹恭敬地行了一礼,才屈膝跪在地上。
暖烟苦口婆心地说道:“小姐,请恕我叫你小姐。”
说到这里,她又对着喻丹磕了一头,才郑重地起身说道:“小姐扪心自问,自从小姐嫁给姑爷后,小姐有过过一日安心舒适的日子?”
“倒不如说,姑爷娶了小姐后,便犹如娶了一个免费的劳力,在府里竭心尽力,任劳任怨地治理内宅,让姑爷没有一丝后顾之忧。”
“如果是这样的话……”
“暖烟,你这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陈氏再一次向前制止了暖烟的话语,她横眉直竖,眼含精光,眼神锐利,似乎要将暖烟戳成马蜂窝。
喻丹这才心里有点憋气,即使陈嬷嬷对自己再如何忠心耿耿,自己再如何看重她,都万不得任由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面前,摆出主位的姿态。
也许现在,陈嬷嬷尚对自己衷心不二,若自己离去后,她会不会贪心溅起,反而暗害文朝奇。
喻丹想到这里,重重地拍了拍床榻,冷眼看着陈氏。
陈氏这才意识到自己逾距了,悻悻然缩回自己的身躯,立即跪倒在暖烟另一边,不住地磕头。
陈氏在心里将自己狠狠地批斗了一番,怎能仗着夫人脾气好,竟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在众人面前给夫人没脸呢?
她真是该死!
陈氏想清楚其中关要,便也更加诚心诚意,她双手放在自己前方,将头往地上重重一磕,房屋内顿时响起了沉重的碰撞声。
陈氏没读太多书,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自己的丈夫也是个农家汉子,自己曾经也生养了一个闺女两个男娃,只是她的闺女在自家老子带去镇上赶集时,被不知哪里的龟孙子抱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悲伤过度的陈氏从此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里,竟疏忽了对自家男娃的管教。
在自己老子外出干零散活时,二儿子想要爬树上摘果子,竟头朝地摔死了去。
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陈氏整日浑浑噩噩,痛恨责怪自己,行为变得疯癫,没日没夜地喃喃自语,竟将自己老子吓走,还带走了自己的大儿子。
她家里的这些腌臜事,陈氏并没有告诉给任何人,就连喻丹也不知晓,每当他们问时,自己便也忽悠着搪塞过去。
陈氏知晓,以喻丹聪慧的性子,定是知晓自己的苦衷,就连每月的月钱,喻丹都给得很多,想必喻丹该是知晓了他们父子二人好赌好嫖的本性了吧,才会以她自己的温柔,来照顾她这个老婆子的面子。
陈氏将喻丹默默支持的行为照单全收,心里也下定了决心,即使是拼了她这条老命,也要好好照顾喻丹和文朝奇。
只是,陈氏在长期调教下人的工作里,性子也变得愈发好强与不留余地,如今,竟是反噬到这等地步了,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在喻丹面前摆谱。
这是如此大的罪过,自己理应该臣服,以喻丹的性子,对自己肯定是重拿轻放,长期下去,加上她破败的身子和不甚受老爷的宠爱,恐怕不能服众,如今,喻丹拿着自己开刀,也算是树立了威信。
自己便顺着此时东风,再加上一把火,把自己面子里子全丢掉,如此效果也能更好。
至于他们背后会如何议论,陈氏自问,她并不害怕,好歹在内宅里浸淫了这么些年,对于款嚼舌根的奴才,她有的是法子对付。
喻丹起先被陈氏这一番太过的投名状吓了一跳,待得冷静后,她才回过神来,悟出了陈氏的一番苦心。
她心里大为感动,甚至都想立刻将陈氏扶起来,只是,她清楚陈氏现下所为的意图,便也不会白白地叫她一番苦心白费。
既然她如今待自己如此用心,那么自己在临死前,也定会给她足够的养老银钱,对于陈氏的身世,陈氏从未主动提过,有些不得不面对时,也会含糊而过。
既然如此的话,喻丹也明白陈氏终是有她的苦衷,有她的难言之隐,喻丹便也贴心地不再做过多询问。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陈氏终是支撑不住地停下动作,苍老的身躯摇摇欲坠。
暖烟见到如此场景,顾不得任何礼仪,赶紧爬起来扶住陈氏,将陈氏靠在自己肩头,还让她舒服些,拿出自己贴身的手绢,替陈氏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和血渍。
此时的陈氏,因年岁已高,经历了几次三番的激烈情绪,又在地上磕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头,终是有些支撑不住,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汗水。
喻丹赶紧吩咐几名还未离去的医者,替陈氏做了紧急处理,好一会儿,陈氏才清醒过来。
喻丹看着又躲在角落里扎堆的医者,便也不再为难他们,给了他们一些赏钱,就让他们走了。
满屋子的人,瞬间就只有喻丹、暖烟、陈氏和随侍的几个人了,喻丹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喻丹吩咐道:“你们下去吧,准备好晚膳,多做些少爷爱吃的菜肴和零嘴。”
“少爷那就不用另备了,等会我会和他一同用膳。”
喻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了一个还未走远的人说道:“记得叫小厨房多准备些饭食,免得老爷回来后,只得饿着肚子。”
话音一落,伴随着关门声,有些哄闹的厢房在顷刻间便没有了声响,变得针落可闻。
陈氏休息好后,狠狠地拍了拍暖烟一巴掌,意图在告诉暖烟,即使喻丹饶了她一命,自己对暖烟也绝不会姑息,竟然敢爬在主子头上,数落主子的不是,如若不是一时鬼迷心窍,便是那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不让喻丹出手,自己也定当处理了她。
即使在事后,喻丹会责怪于她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要打杀了她,她也绝对不会放过想要爬床的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