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许掌柜早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文朝奇,便亲自来到仁和堂门口,站在外面的台阶处等待着文朝奇。
待文朝奇走近后,未等文朝奇开口,他便恭敬地对着文朝奇作了一个揖,温厚地说道:“文少爷,大驾光临,许某此番有理了。”
“许某乃是这仁和堂的掌柜,这些年来,颇受令尊的照顾。”
文朝奇连忙回了一礼地道:“许掌柜,你不要太过客气,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您辛苦经营打点,仁和堂也不会到达今日这地位。”
许浩在话说出口时便已是极为后悔了,因习惯使然,见着文朝奇来到,自己竟就将客套的寒暄给搬了出来,都忘记了文朝奇还是个三岁的娃娃。
对于年龄如此小的孩童,自己本该是好好安抚一二,带他买点吃食和玩耍的东西的便是,根本无用说太多客套话,反正他也听不懂。
许浩心想,这孩子该是来找文太医的吧?也是,今儿个本来是文太医休沐的日子,他却一早便来到这了,以前也是如此,早早就来开诊把脉,这粉粉嫩嫩的小孩童,该是长时间未见到自己父亲,眼巴巴地找到这儿来了罢?
只是今日的病人也依然很多,如若小少爷把老爷带走了,那该如何是好?
许浩想到这,便转过视线,在长至另一街口的队伍里逡巡一番,才转眼看向文朝奇。
他心里有了一些底了,他看着这些病人面色多为红润,最惨的也是苍白神色,该是极为普通的病症,如此的话,仁和堂里一些闲置的医者也足够对付了,刘医者刚好也在。
这些医者可都是文太医一手带出来的,医术已比寻常医者高出不知几许,文太医走后,便将这些病人转交给他们,也属实令人放心。
这文太医本也不用来的,偏偏他操着一颗老母亲般的心,非得亲自把关不可,如今这小少爷都找来了,倒也可以将文太医带走了。
文太医这个年龄,也该是好好休息了,应该多分点时间给自己家人才是,病人是医治不完的,不管怎么说,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人,终究只有自家人,若关系太差,出了差错,也实在是可惜惋惜。
而且这看着年龄还很小,举止间却十分老成的小少爷,许浩心里一阵心疼,别家的孩子在如此年岁里,尚在母亲的襁褓里,父亲的庇护里,活得快快乐乐、懵懵懂懂的,而这少爷却是与成年人打交道时,也毫不露怯且甚为妥帖,该是在长时间里自己便一个人呆着罢?
许浩轻柔地抚摸着文朝奇的头,提醒道:“小少爷此番前来是来找文太医的吧?”
“文太医现在就在里头问诊呢,有什么话,有什么心结,该是要好好开诚布公地谈话一番的。”
许浩顿了顿,继续道:“便是文太医和夫人生了什么嫌隙,有了什么隔阂,也一定要好好交谈说开的,时间久了的话,便也再难修复了,到时悔之也晚咯!”
许浩惴惴不安地、以着自己的想法提出建议,既然小少爷如此懂事,那么,他也该是多多了解一些事情的,没准小少爷还能从中帮助不少。
这些话,自己本来不应该说与小少爷听的,一则,他年纪实在太小,可能听不懂这些话,大人的弯弯绕绕,他可能更是理解不了。
二则,就像自己之前以为的,小少爷在这个年龄,该是要好好地、尽情地去玩耍,待开了蒙,便得去学堂读书,以后也不会有如此轻松惬意的时候,该是要好好珍惜这段岁月。
启料,文朝奇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许浩的意料,只见文朝奇点点头,颇为冷静地说道:“谢谢许掌柜的提醒和点拨。”
“文儿明白的,文儿此次来,确实是为寻找父亲来的。”
“同时也为修复母亲与父亲的关系而来,让他们重修旧好。”
文朝奇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许掌柜也不要小少爷小少爷地叫了,听着也有些生疏,你就叫我文儿吧,我也可以叫许掌柜叔叔。”
“小少爷,万万不可,许某只是一个奴才,当不得少爷如此器重,更是担不起叔叔的名号。”
许浩摸了摸额角渗出的汗水说道,心里暗道方才文朝奇的话语真是要了他的一条老命。
文朝奇将许浩的言行举止皆收入眼底,在心里暗暗思考了一会儿,他晃着手道:“文儿也是以为许掌柜叫着生疏不说,也很不适应,便想着改改口。”
“既然许掌柜不愿意,那文儿也说不得再对许掌柜逼迫一二,徒让许掌柜为难,如此也是对您不礼貌,有违君子礼仪。”
许浩听着文朝奇那一番思路极为清晰的话语、甚是沉稳的动作和滴水不漏、不卑不亢的姿态,不觉心里暗暗吃惊,这小少爷这么小便熟知了人情世故,更是有学会玩弄利用它以达到自己目的的趋势,这也实在是过于恐怖了。
如果小少爷不喜学医,而志在入朝为官,这文府以后定是会随着小少爷而繁荣昌盛了,看来自己一定要好好抱紧文府这课大树。
许浩敬重文泰不假,对仁和堂的感情也很是深厚,里面每一份物件都是他精挑细选深思熟虑后才摆放上来的,许浩自认为仁和堂付出的心血,比之任何人都不差。
但在同时,人往往也是会向前看、有着上进心的存在。
许浩能拍着胸脯表示,对仁和堂、对文泰绝对忠心不二,就算是刀架在他脖子上,该是与仁和堂共存亡时,许浩自以为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落后于任何人,只是当看到仁和堂有更多可能性时,他身为仁和堂的掌柜,为仁和堂谋划的人,他当然得引起重视。
许浩再次行了一礼,且比之前更是虔诚,他起身后,方才说道:“小少爷请这边来。”
许浩一说完,便转身走到文朝奇前方,替文朝奇引路。
一路上,外边的病人皆是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们两人,心里愤慨于这稚童模样的小孩竟不用排队就能直接进入,而他们则在天未亮时便跑来这里等着,至今也轮不到他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暗地里咬牙切齿。
只是不管他们内心如何不甘,只要看到许掌柜一脸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姿态谦卑地往前引路,不着声色地替孩童挡开人群时,便都清楚了这孩子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