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雅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躺在一张温暖柔软的大大床上,身旁有一盏小小的暖灯,身上的病痛之感全然消失。
“你醒了?”
一位大概十三岁左右的少年坐在床边,用轻柔的声音问到雅苏。
雅苏虽然身体上的感觉很舒适,但难免心中的悲痛难以抹去。
她才八岁,那高高在上的男孩也才八岁,她那一刻单纯的心思只是,
“我进了那里就也许就不会冻死在这冬夜里了。”
而她晕厥过去的那一瞬间,脑袋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还是要死在今天啊。”
现在,一睁眼,便是捏着枕头的手死死不放,然后泪如雨下。
少年眼里没有惊慌失措和不解,只有满眼的惋惜与心疼。
雅苏对床边的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却都几乎没什么气了的开口说道:
“我,我,您是天使吗.....我,我真的死了吗?还是死在冬天的夜晚吗?可是,可是我不想死在这么美好的夜晚,雪花好好看,黑夜也好好看,我最喜欢冬天夜晚在火堆旁的感觉了,最少....能不能不要,不要在晚上,晚上好安静的,我好喜欢晚上的....”
小女孩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流浪这么久也没怎么哭过,一直和她一起流浪,保护她的人在几天前被小混混活活打死了,她万箭穿心般痛苦,却还是一直没有放弃。
也从来都没有这样放声哭泣过。
“小妹妹,你还活着,好好的活着的,不信的话,你看看你的右手,不刚刚还在捏着枕头吗?”
雅苏脑袋里闪现出那像是被厉鬼附身般邪气的男孩将自已四根手指砍下来那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
她哭得更大声了,晃眼一看眼前的右手,正紧紧抓着枕头的一角。
雅苏猛的坐起来,前后翻转着自已全是老茧又干枯瘦弱的小手。
那四个指头上有一条长长的,整齐的疤痕,连接着没有被砍掉的地方。
她随心所欲的动了动手指,一点疼痛也没有,一点迟缓也没有。
眼睛里的泪水再次涌出来,是因为随着跳下床的激动和幸福。
“神仙哥哥!!你是神仙吗?太谢谢你了!”
长月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话都不会说了的模样,心中满是说不出来的酸涩。
他摸摸她泛黄的头发,让她坐下,她的身体还不能这样剧烈运动。
‘‘所以我没有死对吗?哈哈哈!’’
小女孩兴奋的躺在床上,突然又觉得自已不配,有些得意忘形又坐了起来。
“对了,神仙哥哥,你是谁啊?这里是哪里啊?”
雅苏盯着长月左耳戴着的玉坠,色泽有些不太好的眼熟,但是款式完全不同。
长月顿了顿,感觉像是做了很大的准备那样,还是一切如实的告诉了小女孩。
“我是白玉兰宗的长月仙士,这里是我的房间。”
雅苏欢乐的神情一下变得落寞,还夹杂着一丝不愿意表现出来的惊恐。
“长月仙士,那现在这里,是在白玉兰宗里面吗?”
“哈哈,你年纪看起来不大呀,应该不是仙士吧?啊也不对呢,你能救了我的命,治好了我的手,你,真的是仙士?”
她的脸上僵硬的挂着笑容,有一种她现在年龄还无法理解的情绪在心里出现。
“不要怕,我在,我和那个人,不是一路人。”
少年的眉眼有些不可观测的皱了皱,嘴唇微微抿了一下,低头侧开雅苏的视线。
年幼的雅苏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总之,是一种想和他一直一直待在一起的心情,另外,他好像也很讨厌,那个清理尸体,以及砍下她手指的男孩。
‘‘我相信长得这么好看的神仙哥哥!’’
暖灯照得雅苏眼睛亮晶晶的。
‘‘我叫雅苏,优雅的雅,紫苏的苏!’’
‘‘嗯,小雅。’’
长月笑得炽热,就像雅苏在冬夜里围着的篝火。
那篝火照亮了白玉兰宗里,另一个人在她心中造成的阴影。
虽然那阴影会永远存在,只要有他在,就永远也不会再将她吞噬。
‘‘长月师兄,今天白玉兰宗,出了很多事吗?’’
雅苏坐在床上,小口地吃着长月吹了又吹喂上来的馄饨,呼噜噜地说着话。
‘‘嗯,不过再多事,重要都不及今天让我捡到了你,不过哈哈哈,这么快就不喊我神仙哥哥了吗?有点失落啊。’’
长月明白雅苏想要问什么,他不想她太过恐惧,也不想让她太纠结的总想起这件事。
‘‘嘿嘿那神仙哥哥,我们宗门的宗主是谁啊?’’
“我们宗门的宗主现在是沈之元,沈宗主,但是她是今日才成为的宗主,她是宗主,但不是我的师尊,我的师尊,也就是这里除了某个人的师尊,其他所有人的师尊,前些日子已经仙逝了。”
长月用极度的温柔掩的语气盖着快要喷涌而出的负面情绪,他对沈之元成为宗主这件事情本是毫无异议的,他相信前宗主,他师尊的决定,而且前宗主生前,也只和沈之元一人相处甚欢。
雅苏的声音有一些些试探的颤抖,她小声的问道:
‘‘某个人,是那个银色眼睛,砍下我手指的人吗?’’
长月有些无措的抬起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现在虽然是仙士了,但是沈元,他没办法,若是可以,他一定也将沈元的四根手指砍下。
‘‘是的。’’
长月带着有些悲哀的语气回答道。
“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雅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还是努力吞下害怕问出了这个她必须知道的问题。
“沈元。”
长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这一天,太漫长。
“沈元。”
雅苏在心里默默的重复道。
“小雅,你为什么会来到白玉兰宗门前呢?
长月打断了安静。
“因为……我想要成为白玉兰宗的弟子,可是……”
‘‘啊对了,小雅,长月师兄的耳环好看吗?小雅想要一个吗?’’
眼见小雅如此情绪,长月不想气氛就这么沉闷下去了。
‘‘嗯嗯嗯嗯!很好看!小雅也想要!小雅不要右耳,小雅也要左耳!’’
“那小雅忍一下哦,我不会伤害小雅的,有点疼哦!”
他从消毒柜里拿出一次性手套和消毒工具,带上手套拿出穿孔工具,捏上她的耳垂,一针下去,白玉兰宗的玉坠便穿在了耳朵上,也就是说明,雅苏从这一刻起,便是白玉兰宗名副其实的弟子。
长月用手抚摸了一下打好耳洞的耳垂,将那耳饰变得与自已的一模一样,指尖有一丝白色的微弱光亮闪过,便不再疼痛,恢复好了。
小女孩在镜子面前来回晃悠,少年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不知多久,两人都沉沉的睡着了。
那晚,雅苏睡在床上,长月睡在地铺上,是两人好久不曾迎来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