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听得夜月二字,不禁脱口而出:“夜月王?”
蜀王微露诧异之色道:“正是,夜月这贱人自号为我大秦太后,实位列魔门四天王之一。此事极为隐秘,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知晓,小亥你如何得知?”
野孩子霍然而起:“夜月王就是秦太后?”
少年蜀王目中寒芒闪烁:“正是这贱人。魔门沉寂百年,实是暗地筹备,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终在雒邑暗算了我王兄,并借夜月之手,篡夺了我大秦王权。”
“我一直以为向寿是太后。”野孩子嗫嚅着坐下。魏无忌扯了扯野孩子,野孩子方才省悟刚才过于冲动,很是不合礼数。
“惠文后是吾母族姊,她们自幼相交,情感深厚。惠文后遇害后,吾母郁郁而终,留下我与妹妹相依为命。我当时年幼,许多事都不甚明白。后年纪渐长,从诸多蛛丝马迹之中方知吾母是被夜月这贱人下毒暗算。”少年蜀王目中有火焰燃烧。“听闻庞先生意欲归楚,小子辉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允许。”少年蜀王望定庞煖道。
庞煖拱手道:“大王言重了,有事但请吩咐。”
少年蜀王展颜一笑,扬声道:“安安,速来拜见庞先生。”却见身后屏风转出一位十二三岁少女,怯生生地向庞煖行了一礼,道:“安安拜见庞先生。”
“安公主不可,公主金枝玉叶,万勿如此多礼,有话请讲,切莫折杀庞某了。”庞煖起身还礼道。
少年蜀王深施一礼道:“小子辉在咸阳时就知庞先生大名,泮兄与凌霄兄更是对先生赞不绝口,故小王有事相托。成都城战事在即,吾放心不下安安,恰好吾师甘茂避难于楚,相请庞先生将安安顺路带到楚国,交托吾师。先生放心,泮王子兄妹三人将率所部护送先生与安安至楚境。”将手一招,早有近侍手捧一盘金银珠宝呈上。
杜泮杜凌霄齐声道:“不可!秦兵势大,我等怎可轻离成都?”
蜀王辉望向泮王子道:“吾无后顾之忧,方可决一死战。二位赤诚,小王深知。吾已搜罗蜀地近半财货交于你等,如闻吾大破秦兵,你等可于国境返回。如闻吾战死,你等护送吾妹,另觅生路。吾意已决,不可更改。明日你等便起程,小子辉在此拜托诸位了。”
庞煖沉声道:“大王所托,庞某定竭尽全力护送安公主归楚。只是大战在即,未知大王计将安出?”
“报……”
宫门外有斥侯一骑快马飞奔而来。
“何事?”
“数万秦军从古故道杀奔成都而来,领军大将乃是秦国尉司马错,距成都不足六十里。”斥侯急报。
少年蜀王勃然道:“着小起入宫。”又望向庞煖等人道:“我本意今晚设宴送送大家,奈何贼子们扰乱,真是扫兴。你们即刻起程,不得延误。”
杜泮庞煖面面相觑,半晌杜泮方道:“谨遵王命。”
魏无忌起身道:“启禀大王,我与小亥有事在身,去不得荆楚,还望大王允许我与小亥在蜀地逗留。”
蜀王辉缓缓道:“小魏,我知你与小亥皆是少年英雄,不惧生死。只是战场上箭矢无眼,刀剑无情,二位若有损伤,教寡人于心难安。更怕城破之时,秦军屠城,那时玉石俱焚,二位前程远大,却以身殉城,岂不可惜?”
“吾王何须长他人志气?冲锋陷阵,吾自当之。吾王只须镇守王城,吾自野战破敌,纵来十万敌军,又有何惧?”却是一个少年将军匆匆而来,恰好听得蜀王言语,心中不忿,扬声高叫。
野孩子抬头看时,却见来人亦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豹头凤眼,全身披挂,腰悬战刀,周身散发着一股锋锐之气。
蜀王辉大喜道:“小起,你来了,快快与我参详如何破敌。”旋又示意左右送客。杜泮庞煖等人无奈,只得携安安公主怏怏退出。
方才出得殿门,却听得那少年将军断喝道:“且慢,杜泮,你欲带安安去哪里?”
杜泮回转身来,看定那少年将军冷冷道:“白起,吾奉王命,你亦欲横加干涉耶?”
那被称为白起的少年还未回言,却见安安公主已是狂奔而来,扑进自己怀里,带着哭腔喊道:“小起哥,我也不想走,可是哥说,我不走,他心有顾虑,不能全力迎战。”
安安很纤瘦,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她的眼睛很是灵动,只是此刻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忧郁和不舍,还有浓浓的悲伤。没有谁能告诉她,这一走,她还能不能再见她的哥哥,还有她的小起哥。她贵为大国公主,可是,她的父王十年前就走了,那时她也才两三岁,不知道什么叫悲伤。后来,她的母亲也走了,再也看不到了,这时她已经有身边这两个男孩这么大了,她知道什么叫做痛苦,什么叫做哀伤,甚至知道自己的命运或许还不如一个贱民。
小起哥是郿侯的小儿子,自小与哥哥一起长大,小起哥原本名字不叫起,直至六年前,哥哥说要报仇,小起哥就把名字改做起,说要成为一个像吴起那样的人,替哥哥斩尽仇敌,马踏天下。两年前小起哥在郿郡组建了铁鹰佣兵团,说这就是他与哥哥打天下的班底。十多天前他带着八百铁鹰佣兵来到成都,然后,哥哥就反了。安安无法想像,八百佣兵如何能够与十万秦军作战,那是以卵击石啊!安安知道哥哥和自己的仇敌是谁,可是,安安不想报仇,她只想哥哥和小起哥都活着,他们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白起搂住怀里的小女孩,想安慰两句,却发现怀里的小女孩颤抖得很厉害,像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如果不是两只小手紧紧攀住战甲,她真的可能会倒下去。
安安的脸色很苍白,拚尽气力大声喊道:“哥,小起哥,我不想走,我不想你们死,我要你们活着,我们一起活着。”身子却软软地往下坠,她终于晕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