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西风寒凉,万余秦军且战且退。蜀王辉于乱军之中瞧见安安遇险,一人一戈,径来救援安安。
却说安安双刀脱手,眼瞧得敌将面目狰狞,一枝大戟寒芒闪烁,径自横腰击来,自忖必死,不由得双目紧闭。杜绫绫的尖叫声,杜凌霄的怒吼声,如风般在耳畔响起。
终究是要死去的罢,只是再也见不到哥哥了。两行清泪顺颊而下,蓦地觉得腰间一痛,一股大力撞来,身子腾空而起,然后重重跌落地下。在昏迷前的一瞬间,安安瞥见杜绫绫纵胭脂马而来,手挥双剑,尖叫着冲向敌将,腰间红绫高高飞扬。不远处,杜凌霄舞动大戈,正嘶吼着冲来。
樗里疾帐下大都统申徒尚一戟斩下,银甲少女应戟而飞,摔落尘埃。申徒尚自少跟随樗里疾南征北战,临阵机变颇为不凡,早瞧见远处蜀王辉纵马狂呼,如何不知眼前少女乃是蜀王所看重之人,心中大喜,暗道战局逆转须在眼前,如能击杀蜀王,不只可报主帅樗里疾被斩之仇,更可转败为胜。更是料定了安安内穿了护身宝甲,方能挡住自己的横腰一击。遂大吼一声,战马前冲,大戟再向安安头颅斩来。
蜀王远远望见安安如一口破袋子般掉落地上,只觉心如刀割,恨天戈左劈右砍,恨不得即时杀到近前,却又哪里能够?樗里疾素来治军甚严,虽身殒沙场,但其部众甚有军纪,且战且退,更有敢死之士殿后,蜀王只身深入,急切之间莫说近前救援安安,只被秦兵一冲,却是离得更远了。
申徒尚策马挥戟,眼见就要得手,斜刺里杜绫绫手持双剑杀来,厉喝道:“休伤安公主。”遂横戟一摆,荡开宝剑,复起一戟,望杜绫绫心窝里槊来。
杜绫绫见安安遇险,鼓勇来救,奈何敌将甚是勇猛,甫一交手,即知不可力敌。好在胯下胭脂马甚是乖觉,见敌势凶猛,胭脂马早闪在一旁,避开申徒尚迎面一击。杜绫绫双剑齐击,堪堪抵住大戟。
申徒尚见来人只是一个妙龄少女,眉眼如画,微有不忍,道:“蛮荒之野亦有佳人乎?汝若弃马投降,吾可饶你不死。”
杜绫绫拨转马头,声音已然嘶哑:“贼子,你还安公主命来!”双剑如风,径向申徒尚斩去。
原来安安初抵蜀地,即与杜绫绫交好,两人情同姐妹。安安柔弱如水,杜绫绫热烈奔放,二人俱是性情中人,相处颇为相得。杜绫绫今见安安被申徒尚一戟斩落于地,料是有死无生,心中大痛,不顾自身生死,舍命来战申徒尚,誓与安安复仇。
申徒尚晒笑道:“战场之上,刀箭无情,吾又焉可怜香惜玉乎?”复纵马挺戟直刺杜绫绫。
却说野孩子被白起三人护在中间,寻路来觅蜀王辉。那白起甚是神勇,百战刀起处,刀光如雪,一时当者披靡。庞煖铁胎神弓,弓弦响处,敌将无不应弦而倒。魏无忌长矛如巨龙翻腾,有神出鬼没之能。三人合力,率部众径向战场中心地带杀来。野孩子早将樗里疾首级系在马颈之下,左盾右剑,自随魏无忌冲杀。
正厮杀间,野孩子眼尖,瞧见远处杜凌霄兄妹正自合战申徒尚。那申徒尚骁勇异常,一枝大戟左盘右旋,遍体生寒,杜氏兄妹明显不敌,遂大呼道:“无忌兄,绫绫危矣!”拨转马头,要来救援杜绫绫。
魏无忌一言不发,掉转马头,戮神矛使得开来,紧紧护住野孩子。白起本意要寻蜀王辉,欲待不救,却见庞煖领身边十余骑已是尾随朱亥魏无忌而去,遂一声呼啸,率众一起来救杜氏兄妹。
申徒尚本待一戟结果了杜绫绫,却是杜凌霄见妹妹遇险,拚死拍马赶到,兄妹合力大战申徒尚。申徒尚大戟使得性发,杜凌霄兄妹抵敌不住,幸好兄妹同心,见彼此遇险,俱是舍身相救。杜凌霄更是不顾自身安危,申徒尚十成攻势,他自抵挡了八成,身上早中了数戟,鲜血染红了战袍,仍是死战不退。
申徒尚见杜氏兄妹拚死缠斗,而己方兵败如山,久战下去实是不利之极,遂大呼手下部众道:“尔等速去枭下地上那小姑娘的首级,定有重赏!”周遭秦兵得令,一涌而上来取安安首级。
“不!”杜绫绫发出刺耳的悲呼声,利剑砍在大戟上铮铮作响。
数十名秦兵戈戟并举,扑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安安。银甲锦袍的少女身上血迹斑斑,原本白晳的面庞上双目紧闭,有泪痕混杂着血痕。
残存的数名死士将安安圈在中心,拚死挡住秦兵如潮水般的攻击。他们是死士,更是蜀王辉的亲兵。就算是死,也决不能容许敌人在自己的面前践踏安公主的尸首。死士有死士的尊严。
“铮”的一声,弓弦响处,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杜凌霄手臂。原来秦营小校蒙骜随乱军混战,不知不觉厮杀到这里,见申徒尚未能建功,拈弓搭箭,正中杜凌霄。申徒尚大喜,奋力一戟劈下,杜凌霄吃痛,长戈架不住申徒尚倾力一击,连人和戈摔落马下。
杜绫绫见兄长遇险,一时急怒攻心,俏目圆睁,双剑如旋风般向申徒尚砍去。申徒尚逼开双剑,大喝一声,大戟径向杜绫绫胸口刺来。杜绫绫欲待要闪,却哪里避得开去,被大戟透胸刺入,却听得又是一声箭响,却是申徒尚面门着了一箭,翻身跌落马下。
杜绫绫挣挫着扭头看时,却见远外庞煖拈弓搭箭,在大声地呼喊着什么,小亥与小魏拚命打马向自己冲来。杜绫绫感觉到生机在飞快地流逝,整个灵魂都在向那无边的黑暗中沉沦,吃力地望向那远处飞驰而来的庞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倚伏在胭脂马上,一抹微笑凝固在脸上。原来煖兄心中终究还是有我的,只是,可惜,我做不成煖兄的妻子了。最后的时刻,杜绫绫这样想道。胭脂马踢踏着小步,不住地发出悲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