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辰时将到,却听得有人轻笑道:“劳寒泉子道友久候,今日得见西秦诸位高贤。”其音柔和,听在耳里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下方那位道人站了起来,笑道:“未见其人,先见其声,说的就是御寇子道友么?”声音甚是苍古。
话犹未了,却见一对青年男女,手牵着手,望之若神仙眷侣,凌空虚渡降临卧虎台上。
野孩子心下骇然,他初时只听得那青年声音,眼睛都未稍眨,那人却已到台上。若当时师哥有这等身法十之一二,鹿溪血战要脱身当不是难事。拥有这等身法,身后那所谓君上竟然道要绝杀这御寇子,他们凭恃的是什么?
那御寇子揖手道:“寒泉子道友请了。昔时与道友师兄弟鬼谷一别,至今已六十余载矣。未审鬼谷子道友可还安好?”
寒泉子还礼道:“吾亦三十年未见师兄了,劳道友挂念,甚是惭愧。”
野孩子听得此言,目瞪口呆。那御寇子黑发如墨,只有鬓边垂下两络白发,灿若白银,潇洒风流,怎么看也只比自家师哥只少不大,怎的年纪比师尊还大?若以此推来,那魏无忌岂不是亦比师哥年岁还长些?
却见御寇子道:“寒泉子道友何须过谦?此乃拙荆云若,今日得见西秦贤达,何其有幸!”
寒泉子道:“贤伉俪请坐,且奉茶一杯。”
早有宫装丽人上得前来斟茶,那寒泉子笑道:“此乃巴蜀千年古树茶,堪称人间绝品,道友请。”
御寇子道:“玉碗盛茶,有琥珀微光,果然好茶。”拈着玉碗,却只浅饮一口而已。那云若却不饮茶,只是微笑不语。
宫装美妇欠身道:“妾身夜月,御寇子前辈名垂宙宇,今日得见,何其有幸。云仙子驻颜有术,能教妾身乎?”
御寇子讶道:“夜月?圣门四王之夜月王?”
寒泉子道:“正是。此番夜月王与皓日王联袂而来,正为雷池石耶。皓日王愿以太玄真经换取道友手中雷池之石。”
散发男子长笑道:“皓日久仰御寇子道兄大名,今日相见,方信盛名之下无虚士。”
寒泉子又虚指华服青年道:“此乃大秦王舅向将军,素以勇冠绝三军。”
华服青年微笑:“某秦国向寿,见过御寇子前辈。某愿为秦使见证御寇子前辈和皓日王交换太玄真经与雷池之石,并略尽地主之谊。”
野孩子听得他们数人寒暄,那名为云若的女子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示意,颇为好奇,不觉多看了两眼,却骤觉双目刺痛,宛若有利剑临身,寒意凛冽,忙紧闭双目,方疼痛稍减。
野孩子惕然,心道这莫非就是荆楚的巫术,不然何以至此?
待睁眼看时,却见那御寇子案几前赫然摆放了一捆竹简及一只玉盒。玉盒已然打开,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上有电光如小龙游走,其中隐有雷鸣之声。
皓日王伸手去拿雷池之石,那御寇子见了,袍袖一挥,卷起竹简横掠至数丈开外。皓日王两根手指堪堪触到雷池之石,却蓦地霹雳大作,空中有数道闪电劈将下来,早将案几劈得粉碎。饶是皓日王见机得快,一见势头不对,抽身便退,两根指头仍给闪电劈中,指尖乌黑,兀自冒着青烟。
皓日王不怒反喜,赞道:“好宝贝!”
御寇子展开竹简,旋又卷起,收入怀中。云若道:“可是道尊真迹?”
御寇子微笑道:“确是大天尊手迹。此乃我道门之幸,当浮一大白。”
云若嗔道:“又是酒!这百余年你哪一日不曾饮酒?”
御寇子笑道:“阿若莫怪,吾等练气之士,生机永固,岁月漫长,无酒何以遣余生?”
又看向寒泉子揖手道:“吾今日方得太玄真经,不枉我千险万难取得雷池之石。诸位道友请了,吾去也。”
皓日王急道:“道兄且慢走!吾久慕道兄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现不揣冒昧,欲与夜月联手向贤伉俪请教一二。”
御寇子道:“吾虽有联剑之术,奈何吾妻不用剑久矣。两位贤王虽欲赐教,如之奈何?”
夜月王掩面窃笑道:“皓日兄不若以赤焰神锏向御寇子前辈讨教罢,奴家掠阵便好。”
皓日王早擎双锏在手,看定御寇子,扬声道:“道兄请了。”
御寇子却是望向妻子,欲言又止。云若眼神如水,柔声道:“赤焰神锏三十六式刚烈威猛,能借火焰雷霆之力,实非同小可。你须在意小心,我自替你掠阵。”
御寇子道:“我自省得,如此有劳阿若了。”遂拨剑在手,道:“皓日王请。”
野孩子往下望去,见御寇子手提三尺青锋,一袭白袍无风自动,气定神闲,甚是轻松写意。
轰!
战斗瞬间爆发。
皓日王长发飞扬,三丈开外的距离,一迈步就杀至御寇子近前,双锏抡动斜劈下去。
御寇子早斜飞而起,避开锋芒,长剑抖动,却见剑花朵朵,洒向皓日王。
皓日王一对赤金巨锏大开大阖,锏身赤焰缭绕,宛若大日横空,横击御寇子。御寇子身似游龙,剑招展开,寒芒如潮,却是甫发即收,绝不与大锏硬碰。
双方均是以快打快,瞬息之间已是交手数十招。野孩子据高而观,看得是如痴如醉,心道世间竟有如此武技,招数如此迅疾,真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两人斗到间深处,却听得皓日王大喝道:“冲虚八诀,果然名不虚传,痛快痛快!”招式却是大变,一改大开大阖之势,巨锏挥动如负山岳,隐隐有雷霆之声,锏未到,罡风已至。
御寇子叹道:“举重为重,以拙破巧,皓日王已深得其中三昧。”也把单手剑改为双手持剑,剑尖如挑重物,剑势放缓,剑风却是越加激荡,竟是以硬碰硬,长剑直取巨锏。
野孩子看得心头一跳,替御寇子捏了一把冷汗。野孩子抡大锤惯了,对力之强弱优劣早了然于心。皓日王一对赤金巨锏何止百余斤,可谓势大力沉,反观御寇子青锋长剑,绝不会超过三五斤,剑锏相击,孰强孰弱当是清楚分明。
及至剑锏相击,竟是皓日王退后半步。御寇子占得先机,却是神色大变,杀意凌厉,剑直如矢直取皓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