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非是不想出来,而是不能出来。自运转胎息大法沉入湖底后,就觉脑海中各种信息纷至沓来。光是浮屠教的各种功法就不下十余种,如金刚掌,如般若功,如十龙九象功,那伐阇罗弗多罗尊者修练的金刚之躯法门更是赫然就在其中。非只如此,体内那揥婆达多珠传送过来的真元和气血之力此刻正要反客为主,那股真元与魏无忌体内那原本的道门正宗真元厮斗,气血之力更是野性魔性兼备,意欲取代魏无忌体内原有的气血之力。
魏无忌心道,天下果然没有凭空而来的便宜可沾。当然,彼时正值生死关头,且这些功法和真元,还有那气血之力是硬塞给自己的,非自身有意而为之。这正应了道祖所言的道法自然,非自身之过。一念至此,遂心诵老子的道德三千言,并运转太玄要术,一面与异种真元抗争,一面与那磅薄的气血之力相拼。魏无忌原本是先天道体,自幼修行,此时运转太玄要术,竟是勉强抵挡住了那异种真元及气血之力的侵伐。不禁心头大振,知是已渡过生死危机,躲过了走火入魔之厄,所需的是时间的打磨,自可慢慢将异种真元及气血之力化解。至于揥婆达多珠所传送过来的功法,自可照单全收,至于是否修练,等他日向掌教师尊禀明后即可决定。所有的戾气和杀戮之气,自是用道德三千言化解。
正自运转太玄要术,忽听得岸上人言,原来是流云狂风二使与伐阇罗弗多罗尊者三人去而复返。心道好险,如不是揥婆达多珠作乱,适才出去,定逃不过这三人耳目。
那伐阇罗弗多罗尊者亦在魏无忌与狼群厮杀之地查勘,良久方沉声道:“吾浮屠教自来不打逛语,此地确残存揥婆达多珠的气息,而此珠吾为掩人耳目,确已暂交与茶吉尼守护。只是苏衹婆早已诚心皈依我教,方被封为茶吉尼,又怎会监守自盗自毁前程?莫非事有可疑乎?”
流云使道:“尊者何出此言?此行人中,除你我三人外,还有谁知摧动揥婆达多珠之法乎?”
狂风使道:“此珠既经催发,价值便大打折扣。须知此珠自问世以来,一直奉为天下至宝,尚无人擅自摧动过。我等打生打死,亦不知是否值得。”
流云使道:“掌控揥婆达多珠,斩杀野狼血祭,并以狼群气血之力为引,且有秘法能压制揥婆达多珠中的暴戾之气,能符合诸多条件之人,已是呼之欲出,尊者尚要犹疑乎?”
伐阇罗弗多罗沉声道:“两位使者说得甚是,只是这揥婆达多珠原本我教圣物,苏衹婆也是我教茶吉尼,追回圣物,擒拿苏衹婆,我浮屠教自能为之,无需贵教二使费心。”
流云使失笑道:“尊者说哪里话来?揥婆达多珠乃揥婆达多反出贵教时与我教老祖合力炼制之物,已失落在外三百余年,现侥幸被你教所得,自当物归原主,让我与狂风使回教复命才是正理。至多我等不追究你那茶吉尼之罪责,擒获此人后将她交与你教处置,如何?”
伐阇罗弗多罗尊者怒道:“岂有此理。吾教中事,岂容尔等染指。吾自去擒拿苏衹婆回教复命,岂能容你二人插手?”袍袖一拂,纵地金光身法展开,瞬息之间已在数里开外。
流云使道:“这尊者油盐不进,我二人自后缀着他,不愁找不到那茶吉尼。”
狂风使点头道:“善。”二人身形晃动,径自追踪伐阇罗弗多罗尊者而去。
魏无忌知此番这三人一去必不会再来,心中忍不住为苏衹婆默哀片刻。苏衹婆偷施暗算,却不料弄巧成拙,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正应了浮屠教因果之说。自身参与此事,却是有得有失。得者,乃得了揥婆达多珠,鬼使神差中破了索罗亚斯德教图谋之局,且让浮屠教无功而返。失者,乃不知这异种真元与气血之力是祸是福,不知能否可化为己用。不过,终归是得远大于失。遂静下心来,默念道德三千言,运转太玄要术,竭尽全力化解体内真元冲突与气血冲突。
亦不知过了多少日,忽一天魏无忌顿觉体内真元已浑为一体,真息绵远悠长,有无穷空灵之气,自知已完全降服了揥婆达多珠传来的异种真元,两种真元浑然融合,再也不分彼此。遂再接再励,集中全力攻击那股暴戾的气血之力。湖中不知时日,终有一日魏无忌察觉体内气血之力汹涌澎湃,勇悍倔强而又有生生不息之感。气血交融,却又绝无那凶狠暴戾之气,野性尤在,魔性全无,这是得来的气血之力也悉数化解完毕的证象。
魏无忌大喜,自湖底浮了上来,湿漉漉地游到岸上,却见满眼绿色,花开遍野,有羚羊成群,鹰雕盘空。略一运转逍遥诀,顿觉体内真元澎湃,好似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知在不知不觉间已再次破境,自身修为已臻合一境后期,距大圆满已是一步之遥。颇为欣喜,忍不住长啸一声,啸声清朗,响彻原野。
此时方觉饥肠辘辘,胎息大法虽消耗甚微,不用进任何食物,但时日过久,终究是抵挡不住饥饿之感。见此时已是春天,魏无忌心中略凛,心道过去也曾辟谷修行,却至多只能坚持七日,今番却已冬去春来,弹指间一季过去了。立在湖边,略一运功,身上热气蒸腾,衣服片刻便干。向湖中一望,却觉得比原来要略瘦了一些,身形也高了不少,原有衣物竟是有些不太合身了。
魏无忌脱下熊皮袄打了个包裹背在身后,又复查看了身上物品,太玄真经、揥婆达多珠、戮神矛,乃至杜泮所赠的金银珠宝悉数不缺,遥思与杜泮等人战斗场景,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心道掌教师尊动辄闭关经年,亦不知掌教师尊每次出关之时心中是何感慨?
两匹骆驼两匹战马均得而复失,魏无忌暗忖当务之急乃是在周边寻得牧民,购得坐骑,买些食物,再复西行。思虑已定,魏无忌身法展开,如风驰电掣一般,径往西方而行。约摸过得半个时辰,果然见有牧民放牧。魏无忌取出金叶,向牧民买了两匹健马,配好水囊干粮,又略一打探,发觉非止过去一季,而是一年有余。心中哑然,心道自己竟在全无知觉间早过了九岁生日,可不正是湖(壶)中日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