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煜内心藏着诸般事宜,在榻上辗转反侧。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索性就睡了。
东宫虽说是太子的天下,但现如今是太子妃当家。自打在太后和李相那里吃了亏,回到东宫便是打啊砸啊。太子好不容易收藏的古董都成了她发泄的物件儿。
“爱妃,别。。。那个不能摔!我的八宝琉璃瓶!娘子,那个不能砸!我的翡翠玉净碗。。。心肝,那个不能碰,我的青花石榴尊。。。”
打砸了半天,太子妃也累了,手掌都摔肿了。
“爱妃,你是知道的,孤就这么点爱好,结果,你都给孤砸了。。。”太子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被砸了大半,现下,气的半死,躺在床上哼哼。
太子妃坐在青面雕花镜前,拿起西域进贡的荷香蜜,气鼓鼓的说道:“说起来,你这个太子监国,到头来,还得被太后那个老妖妇压一头。”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也得为我着想,毕竟她是我名义上的祖母。”太子轻轻捶了捶床板。
太子妃心情抑郁,不断回想着那屈辱的一幕。如然间,眼前一黑,更多复杂的画面随之而来,甚至出现了很多不同时期的人影,太子妃吓坏了,以为自已病了,哭喊着叫御医。
秦掌院亲自来诊断,却没发现病因,只说是去京郊的行宫疗养一段时间也许会更好。
于是,那个跋扈无比的太子妃便顺从的去了广济行宫。
因为秦掌院的命令,林熙煜这几日都不能去太医院当值,虽说心里隐藏了太多的事,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可就在太子妃被梦魇所困的时候,林熙煜似乎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这几天晚上他接连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但那些记忆肯定不是萧辉的。梦里他怀抱着一个女子,却看不清那女子的样子,只记得自已非常伤心,那种彻骨的心痛总会让他从梦中惊醒。
今天是春闱放榜的日子,可林熙煜因为连日来的噩梦,精神却不大好。用罢早膳,海哥儿拉起林熙煜的手,眼神一瞥,乐呵呵的说道:“走,煜儿,今日里,倒要看看,是你哥哥我金榜题名,还是我们兄弟花开并蒂!”
郡主虽然紧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但长久以来的教养告诉他,她得端庄,所以沉沉的说道:“你这孩子,心态要平和。不论中了还是没有,都得拿出哥儿的范儿来。即便是没中,也不会辱没了祖宗。”
“娘,你可真会说,怎便说我没中,煜哥儿就不会没中吗?”海哥儿拌了个鬼脸拉起林熙煜便往皇榜走去,一路走还一路“传授”着经验:“像你我这样的世家子弟,不中绝对是情理之中,中了才是意料之外。等下我们就从榜尾开始看,若是到三甲完都没有我们的名字,也不必看了,必然没中。回家也不要低落,免得母亲担忧,下次再考就是。唉,煜哥儿,你听见没?”
林熙煜哪里有心思听海哥儿的唠叨,这几日里让他烦心的事太多了,现下又有了噩梦缠身,思来想去,他决定得去庙里拜拜,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师父,请他老人家开解一番。于是,路刚走到一半,林熙煜大步朝前奔跑起来,边跑边摆手道:“好哥哥,你且去帮我看看吧,我有急事,得去永安寺一趟,午膳我就在庙里用了。”
“你不看榜了?”余隆海问道。
“哥帮我看吧,若我没中,你回去跟小姨先说我没中,这样小姨心里舒服些。”
“那若是你中了呢?”
“那就把我放在最后说。。。”
说罢,林熙煜已经跑出很远。余隆海摇了摇头,笑道:“这孩子。”丝毫没有顾及他只比林熙煜大一岁的事实。
皇榜前站满了前来看结果的举子们,余隆海让家丁好不容易挤开了一条小路,稍稍往前站了站。只见榜首写着:今科一甲三位,赐进士及第;二甲三十二位,赐进士出身;三甲一百零八位,赐同进士出身。
“今年人数真少啊。”大家纷纷议论。
余隆海往榜尾挪了挪。三甲一百零八位李政和,青州人士、三甲一百零七位欧阳京,渝州人士、余隆海一连看了榜尾十几位都没发现自已的名字,感觉此次春闱恐怕。。。
“少爷,不怕,咱不是还有下次嘛,下次不行,再下次。”家丁不识趣的说道。
“你懂什么,本少爷这次那是准备的不好,若是再多给些时日,那定然是要高中的。”余隆海解释道,但内心却越来越没有底气:“别废话啦,快帮本少爷看看啊。”
“少爷!少爷!您中了!您中了!”一名家丁突然高呼,引来众人围观,顺着家丁手指方向,赫然写着:三甲八十二位余隆海,盛京人士,赐同进士出身。
“我中了!!!”余隆海原地腾飞了三次,引来众人的道贺。这下余隆海终于可以成为母亲眼中的骄子了,身为皇亲,没有想着荫封,而是靠着自已的本事硬考,第一次就高中,光这些记录足以让郡主娘娘在京中贵妇圈炫耀几个月了。
“快!快!快!看看煜哥儿中了没有。”余隆海自已的大石头落了地,于是便心情轻松的帮林熙煜看榜。
没成想,余隆海几个人看了三遍三甲也未见林熙煜的名字,又偷偷看了二甲的末尾几个,还没见。于是,内心稍有失落的往郡主府冲去,只想早点告诉郡主娘娘这个好消息。
而林熙煜也没闲着,大步流星的直奔永安寺而去。虽说红尘法师一直都在闭关,但林熙煜每个月都会来寺里进香,顺便与各位师兄弟沟通沟通感情。
今日,林熙煜刚在大殿上完香,转身便问起师父是否出关。当得到依然还在闭关的消息,林熙煜怅然若失。这几天是他穿越到林熙煜这具躯体里最难熬的几天。
“贵人,看看相吧!”就跟当下香火旺盛的寺门口总有“得道高人”为你指点迷津一样,这永安寺也不例外。此时,似乎是看到林熙煜心事重重,一位庙祝叫住了他:“我看贵人似乎境遇不佳,不如让老朽给贵人看看相吧。”
林熙煜本就在苦恼着,看庙祝深情,便也不好拒绝,随后坐了下来。
“那就请贵人写个字吧。”庙祝说道。
那人影总是浮现在自已的脑海,林熙煜正想着,顺手便写下了“影”字。
庙祝拿起这个字,仔细看了看,便一脸严肃道:“哎呀,只当是贵人好面相,不知贵人竟是如此好的运数啊!”
“此话怎讲。”林熙煜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贵人您看,您这个影子拆开来看,便是一个日字,一个京字,三个人字的左半边。这个日字便是预示着贵人您运势即将如日中天啊!乃大吉之兆!而这个京字则告诉贵人您得留在京城,方能保万事太平,而旁边的这三个人字,则预示着您有三位先生,恐怕还有三关要过。”
这庙祝居然也说出林熙煜有三位老师,果然有两下子,林熙煜一下子提起了精神问道:“庙祝可否帮我再看看,最近我正犯难呢,而且梦魇缠身,今日特地就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上师点化。”
“而今,贵人大运将至,无须忧虑,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而贵人只需要顺天而为,自当化险为夷,只不过,这三关,就要看贵人您有没有定力,若闯关不过,恐这运势终将化作泡影。贵人莫慌,这大运今日便已经走到贵人身边了!”
林熙煜还想细问,那庙祝只说句天机不可泄露便不再说话。
林熙煜谢过庙祝,留下五两银子。
而余隆海已将喜讯告知郡主娘娘,郡主大喜,于府门放炮庆贺,并安排下去,下帖子,办席面,好好热闹几日。
炮声震天,林熙煜却没有心思去理会,若不是府门旁的小厮拉住他,恐怕早就被炮仗炸出个黑李逵。郡主见状,知道林熙煜落榜心情不畅,便说道:“煜儿你还小,多考几年,必中的,你开蒙晚,也不差这一次。”
虽然林熙煜压根就没想这事,可经过郡主这一安慰,也抽泣起来,并不是委屈,就是压力大了。石禄丰目光忿忿,看了郡主一眼,似乎在责怪她只顾着自家儿子,却忽略了煜儿的心情。
郡主回看了石禄丰一眼,默默低下了头,确实,兴奋过头了。
可就在此时,门外小厮通传说礼部郎官在外等候,说是来道喜。
郡主和石禄丰整理了一下衣冠,还说道不过是个三甲,却惊动了礼部的郎官来贺,郡主打趣道,还是石禄丰有排面。
众人见了礼部郎官,互相问了礼,郡主正欲请郎官正堂奉茶。郎官道:“郡主娘娘客气,不忙吃茶,还请林老爷出来接喜吧。”
郡主与石禄丰面面相觑,哪位林老爷?
“便是贵府林熙煜,林老爷啊!”郎官笑道。
“煜儿?请问郎官,这煜儿落榜了啊!”郡主不解道。
“落榜?哈哈哈哈,郡主娘娘说笑了,如今林老爷荣登一甲状元,赐进士及第,这是何等的荣耀啊!怎么?郡主娘娘还不知道?”郎官赶紧追问。
“状元?!哎呀,我煜儿中状元了!快,去请煜哥儿来接喜!!!”郡主一听,忙不迭地转身招呼小厮丫鬟们快去找林熙煜。
而此时林熙煜眼角边还顶着泪花,正坐在花园里。
“煜少爷,娘娘有请您正堂叙话。”丫鬟赶忙来通传。
“恭喜煜少爷中了状元!”小厮丫鬟们七嘴八舌的拉起林熙煜便往正堂走去。
此刻的林熙煜脑子总是比旁人慢半拍,走到半路才反应到众人说的是自已中了状元。
到了正堂,见了郎官。郎官宣喜报:“今渝州人士林熙煜,于仁宗十七年殿试夺魁,中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诏林熙煜于后日卯时入宫听封!”
林熙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真是他中了状元,还真像庙祝说的,大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