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摩托车是什么牌子?很贵吧?”年鑫把装有瞿振默证件的包交给瞿振默,然后开口问道,他刚刚近距离看了瞿振默摔坏的摩托车,很大很酷,他原来想挪开一点,却发现那车重得离谱,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他是听闻有些摩托车比小轿车可贵多了。
“杂牌车,就是造型好看而已,不值什么钱。”瞿振默见年鑫有些悻悻不安,只好哄骗他,希望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
“那就好,现在的车我只会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你的车多重呀?我看没有七八个人抬不上来,就算抬上来了怕也是骑不了了,你接下来怎么办?”
“呃,是啊,你看看能不能送我去出去一趟?”
瞿振默听了年鑫的话终于反应过来,他总是下意识地把这里当家,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年木兮,而是瞿振默,对于稻花村而言,他就是一个外乡人,无亲无故的,他该如何落脚?这里离镇上可还有八公里,也没有公交车可以搭乘。所以干脆一事不劳二主,把希望又寄托在年鑫的身上。
年鑫很干脆,想都不想就答应道:“可以啊,我正好也要去出去县城一趟,不过我要先回趟家接一下我妈,然后我再送你去镇上。”
瞿振默自是同意,这里离年鑫的家不到两公里,瞿振默习惯地坐上广Mul769的副驾驶,车里那熟悉的气味没有变,后排座位、工地里的劳保用品随意摆放,洗过的和没洗过的也不区分,汗臭味,黄油味,铁锈味,夹杂在一起,很酸,很爽……
“兄弟你是哪个村的?”
车刚启动,瞿振默就自然地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年鑫一根,他知道年鑫是抽烟的,只是年鑫没有烟瘾,只在交际应酬的时候才会抽得厉害一些。所谓烟开路,酒搭桥嘛。年鑫接过瞿振默的香烟,愣了愣,和天下!这可不是普通人能经常抽得起的烟,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随手接过,顺口一句“谢谢老板发财烟”,然后自然地聊起来。
“我是京都人。”
这回年鑫惊到了,转头看了看瞿振默,像是在看一个珍稀动物。
年鑫虽然不可能认识全村的人,但是他敢肯定瞿振默一定不是他们村的,就单凭瞿振默的身高,完全可以排除在外。他原本以为瞿振默是周围哪个村的年轻人出来游玩罢了,因为他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也喜欢和几个发小骑着摩托车去别的村到处乱逛,全镇十九个村就没有一个是他们没到过的,没想到瞿振默不仅不是他们镇上的人,反而是几千公里外的京都人。
“京都!不会吧,你从京都骑车到我们这里?”年鑫差点脱口而出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嗯,在家闲得无聊,就出来逛逛。”
年鑫回过头,因为正好要过一个急弯。
“我还没遇见京都人呢?不过大城市里的人都很白,我看你这么黑,反而像是我们广南人。”年鑫说话很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说话很失礼。
“其实我也挺白的,只是晒黑了,过几个月不晒太阳就好了。”瞿振默讪讪地道,前世的他最让他自已引以为傲的地方就是皮肤白,哪怕晒黑了,养个几个月又会白回去。
“你这倒是跟我一个发小很像,他也很白,长得也很帅,他也和我干过工地,也同样晒得很黑过,后来他不干工地了,又白回去了,明明比我大几岁,站在一起我倒像是他哥,可惜……”年鑫自顾自地说着,好像想起什么?又突然不说了。
“哦,是吗?这倒是真的和我很像,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认识他?”瞿振默知道年鑫说的是谁,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
“他不在了。”年鑫说得很轻,但是又很淡然。然后又自言自语地道:“可能是我命不好吧,和我玩得好的,基本上都……”
瞿振默知道年鑫想说什么?他们一起从小到大,感情最好的那七个,一个二十二岁尿毒症过世,一个跑到隔壁省误入传销组织,稀里糊涂地死在牢里,还有一个就是他自已。余下的三个,一个在隔壁省——海东省的省会开了一家小叉车店,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得了一种怪病,病的名称长到他都记不住,反正很难根治,而且好多药还不在医保报销范围,难!还有一个在广南省省会安南市,谈了一个女朋友,为了女朋友在安南市硬着头皮买了房,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多半都在还房贷,也是难!剩下一个倒是在家,不过前几年刚买车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因为驾驶技术不熟练,在国道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所幸在医院重症室躺了一个月,堪堪捡回一条命,如今在家能吃能走能干活,就是脑子有些不清楚了,家里人不敢再让他出门打工,就在家养几头牛过活,这个更难!
瞿振默回头想想,老天爷真是不太长眼,他最要好的朋友,如今死的死,残的残,困的困,难道真的是上辈子他们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注定不得安好。
“你从京都骑到这里要多久?”年鑫话锋一转,不想把车里的氛围搞得太低落。
“我就是东走走西看看,嗯,我是去年年中出门,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
“真羡慕你,我也想像你一样,可是现在不行了,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搞不好下辈子投个好胎,我也能潇潇洒洒地游遍全世界,哈哈哈。”
“你结婚了?”
瞿振默听出年鑫话里的意思,他记得他去年出事的时候,年鑫可还是光棍一条。
“唉,周围的人都结了,我也就结了。”年鑫话里透出一股无奈,又道:“说来我也是今年年初刚结的婚,三十多的人了,就这样吧,说死嘛,太早,说爱嘛又太老,是不是兄弟。”
瞿振默一阵沉默,他可没有心思跟年鑫开玩笑,他心里隐隐不安,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又试探地问:“今年年初才结婚,怎么就说是上有老下有小了?”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那口子是二婚,她前头的老公过世了,孩子跟她。”年鑫微微一笑,笑得很释怀。
果然!
瞿振默心里一阵悸动,他大概知道年鑫娶的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