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
这是再无保留的绝杀,因为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两个孩子迄今都没有展现出任何能威胁到他的力量,墨院高级学员的名单它们都能熟于耳,危险等级也被划分得极其详细,名单之上并无这二人的痕迹。
但从朱小器缓缓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居然隐隐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一个难以置信的结局。
渊人有着无可比拟的直觉,尤其是跟死亡和厄运划上关系的事情,他们会认为那是伟大的渊神给予自己的预警。
但这一次他的信仰动摇了,渊神说,他会死。
先前对夜黎的那一刀,他有把握可以完成瞬间绝杀。
那个孩子有着星阵力量的庇护却连简单的空间挤压都抵挡不住,只需要稍微蓄力,深渊利刃就能连着那一层微弱的星阵守护和男孩的心脏一起洞穿。
一同往常一样,同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二十三个墨械院天才一样。
可是当他的深渊之瞳森然展开的瞬间,“不战而屈”的感觉第一次出现在他身上。
深渊之瞳不仅对那个孩子毫无作用,反而险些被那只诡异的火焰红瞳反噬。
那一瞬间他的意识几乎要彻底沦落在猩红的火海之中。
然后他的斗志就全然崩溃了。
他杀不死那个孩子,杀不死的。
这个警示在头脑中疯狂闪烁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撑爆。
他向深渊乞求力量来压制这份莫名的恐惧时,却发现,警示正是深渊的旨意。
所以他屈服了,渊神无解,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所以他把刀锋对准了朱小器。
那个第一次灵魂游走深渊去而复返的人,如果他是“那个人”,在那个“预言”开始的时候便将他扼杀,便是为将来渊族的霸业清除掉一个巨大的隐患。
他的嘴角勾起了笑意,苍白的牙齿露着寒光。
方才的绝望和恐惧一扫而光,这是他拼尽全力的一刀,斩杀上一个七阶的人类高手时他都不曾这般竭力。
他要杀这个人,深渊也要杀,它们心念共鸣,绝对的契合,力量数倍爆发。
极渊二线斩!
疾刀之下,将再无生机。
就算九阶强者来了也得死!这是他绝对的自信。
出招顺利极了,他隐隐感觉到空气都在跟随着他的身形而流动,仿佛战场上的千军主将,身旁的铁甲长戟都簇拥着他,他的绝杀将所向披靡。
身影在空中连续五次疾闪,血红色的人影扬起手臂,有如恶魔张开半翼,俨然一柄长剑横亘,接着,半个七尺圆弧平滑地切过天际,生生在黑暗中勾画出一轮血红的半月。
朱小器的脖颈赫然在七尺圆弧内。
一息过半,能量狂流的手刀搅碎了头发,切开了肌肤,下一刻便洞穿咽喉和颈椎。
直扑鼻腔的是熟悉的鲜血味,妙不可言,他贪婪地吸了口气息,还有熟悉的恐惧味道。
他很想慢下来,侧着头注视人类脸庞上神情的变化,人类直勾勾的眼神,空洞而恐惧,往往能带给他难以言说的愉悦。
他还是忍不住了,杀人的过程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了,他相信渊神也不想错过“那个人”身首分离的美妙场景。
于是他侧过脸,脑袋牵动了颈椎,连着全身骨骼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耳畔就出现了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细响,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爆竹乍响。
他还惊讶了一下,这极致的一刀居然还有余震,余震竟能将一人的浑身骨骼震碎。
真是美妙的声音。
放大的瞳孔透着狂热的兴奋,但也有一丝疑惑。
兴奋的是那孩子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猎物越慌乱,越绝望,反馈给猎人的兴奋感就越强烈。
疑惑的是那孩子身体一软瘫软下去,却没有更多的鲜血从伤口处迸溅,吓得苍白的脸蛋也还完好地挂在脖颈上。
同时不知为何,自己居然在渐渐后退。
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灵魂深处一颤,深渊缔结的印记也是一颤。
然后他就再也没法将脑袋转回去了。
手刀也收不回来了。
切山断海的绝技陷入了泥潭。
先前狂热的深渊之力陡然凝固。
周围早已布置妥当的杀阵归于平息。
他身体的每一处肌肉、每一处骨骼都失去了联系。
眼珠是唯一还在控制之中的部位,他余光一瞟,瞥见一缕银辉,接着整个世界都就像是忽地陷入一片黑暗,黑暗本该是渊人的主场,但心中忽然涌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你……是……谁?”他的声音从喉间艰难地挤出来,声音微小沙哑难辨,陌生得令他自己都有些惊悚。
一同涌上来的,还有止不住的鲜血、身体溃散的力量。
他在后退,因为视野之中之中两侧都在前进,像是狂风将整个世界往前推了出去,唯独有一根针将他钉在原地。
他的绝技并没有就此终结,只是停住了,不能动弹的手腕之上爬上了银色的电蛇,血影就此湮灭,剩下的半式绝技,就已经不属于他施展的范畴了。
那轮半月实际上只划出了一半,手刀便像触碰到钢铁壁垒一般重重地反弹,连着他的身体一起反弹了回去,而且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不同的是,划出的那扇血影半圆,被锃亮的银光覆盖掉。
刹那间银辉洗去了血雾,明月横空。
他的胸口插了一柄尖刀,也是一记手刀,手掌平滑如青瓷,从前胸洞穿搭到后背,一路火花带闪电,精确无误地透过胸骨和颈椎。
“你们杂种原来也是有骨头的啊……”冷冷的声音凭空响起。
“不过为什么这么软呢?”
闻声,渊人忽地瞳孔紧缩:“你到底是谁?”
凭空出现的银色身影判断很精准,渊人的心脏并不是要害,他们全身的血液并不像人类一样需要心脏来调动,如果这一击的目标是他的心脏,只会触发预警信号,如此近距离,渊人野兽般的本能会驱使着全身的力量顷刻间砍下敌人的头颅。
但是那个洞穿口偏偏出现在身体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