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忽然占据了渊人的瞳孔,不知何时,覆盖在表面的黑色已经完全消散,现在的他,完全就是普通的人类模样,有着普通人的惊恐。
他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跳动的惊雷,在黑夜里酝酿,呼之欲出。
“巧了,我也这么想。”十月淡淡地说,“对敌人的仁慈那就是愚蠢,对你们这样的野兽仁慈,就是愚不可及。”
“我们常常管这种人叫傻比,但我不是傻比。”
十月轻笑一下。
“你难道不想从我这里知道那个将军是谁吗?”渊人惊慌之中忽然大喊,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像是触动了一下,十月忽然停了下来,原本愈演愈烈的银光一息之间便消散无形。
“如果你想知……”渊人一喜,刚欲开口,就注意到十月脸上的嘲讽的讥笑,随即脸色一片死灰。
“抱歉啊,让你失算了,我不感兴趣。”
意外的,十月将手从焦炭之中退了出来,轻轻地地拍了拍灰,然后起身,慢慢地后退了两步。
“你会真的知道么?那人既然这么随便就丢弃你,像丢弃一条死狗一样,你认为……他会让一条死狗知道他的信息么?”
渊人又惊又疑,张了张口,颤声说:“那你……想做什么?”
这人类抽走了在他体内乱窜的能量,看情况似乎是收招的架势,但是言语间却并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意思。
他要做什么?
另一端夜黎呆呆地站在夜色之中,呆呆地看着战局的翻转。
那个名叫十月的强者凌空一击将那渊人带出百尺开外,从闪亮登场开始,缭绕他的银色光流就没有散去过,夜黎虽然没法洞穿银光去看清那人的身影和脸庞,那两人之间的对话也让他一头雾水。
但是他远望着那道身影,觉得那个男人酷毙了,银光的一个缺口露出了那张脸当然的微笑,在夜黎的脑海里跟话本故事中的主角的脸重合在了一起,不油腻也不邪魅,不装逼也不二逼,是绝对的自信。
夜黎曾经在另一个名声响彻世间的人身上也有过这种感觉,他的云烟哥哥。
“我的能力,你猜到了么?”
“流川之水……你继承了水之摇光星的能力!”
“是那种舒适感给你的错觉么?”十月摇头,“流川之水会温柔地杀死你,但……极烈之雷不会,他会给你比流水更舒适的温柔,然后……让你体会一下什么事极致的痛苦。”
“你了解这个能力么?”
“什么?”渊人瞳孔一缩,“极烈之雷”宛如梦魇般在他脑海中浮现,一刹那间关于这个名词所有的记忆都在他脑海里唤醒,所有的感觉都指向一处,恐惧的极限。
“不,不要!不要!”
那恐惧在十月的意料之中,他并不在意,一边后退,一边娓娓道来:“雷电三重属性,第一是麻痹,温和如水。
雷电一开始能让你失去所有的感觉,就像沉醉在极乐世界里,就这样溺死在温暖之中恐怕是世间最舒服的死法了。”
“第二是高温,极致的高温,热度超过磷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十月指了指胸膛的部位,在渊人身上那里已经是焦黑。“所以你的身体会碳化。”
“第三个才是高潮,也就是爆发,快感的全面爆发,那些被锁住的感觉,会在这一瞬间解开,而我的雷电会给它们十倍增幅。现在,那些野兽要释放了,准备好了么?”
“接下来你要享受的,就是这个。”
“哦对了,它能延长你酸爽的体验,还附带十倍刺激哟。”
“有时候我都在考虑要不要卖那啥药,带点延时效果应该最好卖了。”
十月嘀咕一句,声音渐渐远去,而他口中的“爆发”效果,开始展露狰狞的面容。
十月漫不经心地将左手拂过右手的中指,那是一枚古朴的黑色指环,古老隐晦的符号依稀难辨,此时那些怪异的纹路忽然一亮,像是雷电流动一般,最后聚集到一点,一只雷电拼凑出来的眼睛顿时被镶嵌到指环上,然后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
渊人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瞪大了眼睛,像是恍然顿悟一般,随即死死盯住十月的眼睛,像是要揭晓一个谜底,拼命地将嘴张开到最大:“是你!你——”
“嘘。”十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渊人的咆哮戛然而止,因为痛苦。
无声的疼痛。
那一曲雷电挽歌刚刚奏响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自杀,在渊族人的世界,自杀是最大的耻辱,意味着舍弃尊严,舍弃了灵魂,会被全族唾弃。
可是没法自杀,雷电洞穿他身体的同时,也击溃了所有的深渊之力。然后深渊关闭了那个窗口,冷眼观望着他无助的挣扎。
一瞬间宛如潮水狂涌的剧痛引发全身痉挛,他的咽喉自然也被紧紧锁住。
随着脸部因为恐慌而急剧扭曲,变形,那具残破的身体表面,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银色光斑,然后轻微咔嚓一声——
短暂而可怕的安静立刻被打破了。
雷蛇扭动着身体横冲直撞,渊人的嘴角源源不断地淌血,浑身都紧绷如铁石一般,身体却不见任何殷红,只是表面焦炭覆盖的痕迹在毫无规律地蔓延。
而这块被烧成焦炭的“铁石”正在雷电的冲击下疯狂颤动。
那一刻,肉体痛苦的极限都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边,渊人正在经历的痛苦,超出人类文明词汇可以形容的范畴了。
但是偏偏他又没法晕死过去,雷电触及全身的那一刻,他的精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亢奋,犹如在烈火之中再洒上一桶油。
“你个畜生!杀了我!人性泯灭的小杂碎,啊——”
“啊——”
“杀了我啊——”
“你——啊啊!”
无比凄厉的哀嚎在夜空中接连响起,夜黎听着都有些肝胆俱寒。
一下子在他的眼中,那银光之中的身影就变得有些可怖了。
他知道这种做法对渊人来说并不过分,因为他们是魔鬼,魔鬼极恶一生,在死去的这个瞬间即便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但他知道能够从容地祭出这种手段的人,也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