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到。”
“将人带上来。”
络腮胡子的老头一身战甲坐姿威严。
暗牢中,枭易容拉着华伊退到一旁,华伊抓着他衣袖哀求:“容哥哥,救救恩公。”
枭易容看向装死的少年:“只要他不是苍灵族,其他的一切简单,被杀的人是个通缉犯,不是问题。”
青芜心底笑着,那可要让你们难过了,自已还真就是货真价实的苍灵族。
士兵们架着她离开,一路上,牢房里的犯人们朝她吐唾沫星子,对此青芜表示疑惑。
不过也没法探究。
黑布落下,刺眼阳光洒下,五感在瞬间消失,青芜陷入无措,身后人推搡她前行。
站在圆台边,青芜看着七嘴八舌的众人,却听不见那些唾沫横飞的嘴在说些什么。
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底下辱骂停下,一个个拿出准备好的烂鸡蛋烂瓜果砸去。
青芜侧头躲过,血红的身躯在瞬间被杂烂填满。
还好她闻不到,观看的众人忽的停下动作。
传言苍灵族怕太阳,若在阳光下久待身体便会溃烂。
青芜并不知道,上辈子的鸡蛋过敏也带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苍灵血肉有毒!沾染一点就会呼吸困难病死!”
这话一出,台下人们鸡蛋不砸了,惜命的跑走,还想看的则退出老远。
看台上的几个权贵,默契飞上附近屋顶,除了站在柱子后的三人。
华伊看着摇摇欲坠的恩公,趁两人不注意,快步跑过去爬上高台,接住倒下的人。
等他们反应过来,也是毫不犹豫的跟着上去,三人看着闭着眼的少年,不发一语。
屋顶上最有威望的两老头,对视一眼骂道:“小兔崽子!”
两老头跳下,站稳后枭雄挥手释放真气,将三个孩子震开。
随即释放黑火,袭向趴在地上的人。
青芜缓缓睁开双眼,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下一秒!
一道白光出现,击灭黑火。
白衣簌簌,他如谪仙下凡,落在她身前。
底下的人一时间围了上来,看看巨大雕像,随后又看向台上的白衣仙人。
“艹…”青芜推开伸来的手,幽怨的瞪视白无尘:“滚…”
见她不成人样,白无尘漆黑的双眸泛起涟漪,随后强势的将她抱起:“别闹。”
忙封住她血脉,不让她过敏而死。
看着他青芜气得整个人都在抖:“混蛋…为什么又要出现…”
他用指腹拭去她唇上血红,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听话。”
她这是在怪他拦了她的死路,他不可能看着她死,救不了母亲,难道还救不下一个姜青吗?
白无生忽视她幽怨的目光,正要带她离开,身前窜出一络腮胡子的白发老头,拦在身前。
白无尘抬眼看向拦路人,眼底闪过杀意,不过转瞬即逝的。
枭雄被骇得后退,被华山伸手接住,等他站稳,华山才朝白无尘开口:“白神医这小子是苍灵余孽,您这是做何?”
听这老头莫名其妙的话,白无尘抬眼看向底下众人,声音洪亮:“她不是。”
对于他的话,华山可不敢相信,这两人一看关系就非同一般:“神医看样子与他相熟,老身不相信神医。”
白无生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好。”对下面人群道:“可有医者。”
下面叽叽喳喳的,一个个瑟瑟发抖,往后退,他们在顾虑什么,他知晓:“我在这不会让任何人死。”
这才有老大夫上来,白无尘把掐着自已胳膊的手递过去。
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搭上脉,脸色变了又变。
白无尘把手抽回,放回自已怀里,随后踮脚飞离。
给这些人急的,把老大夫围在中间。
枭雄拽起老大夫衣领:“说!”
老大夫吓得不敢说话,华山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冷静点。”
枭雄这才松手,老大夫颤颤巍巍道:“是过敏…”
枭雄气得离开,周围人也散去,老大夫也匆忙跑走。
只留台上四人,华伊被枭易容扶着:“爷爷。”
华山摇头:“以后行事莫要鲁莽。”
“知道了爷爷。”华伊垂着脑袋,想到刚才羸弱的恩公,很是担忧:“也不知道恩公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话,枭易容气笑了,不关心他这个未婚夫,反倒关心野小子,他看向华山:“爷爷,我带小伊回去治疗。”
华山摆手:“去吧。”
枭易容抱起华伊快步离去:“混蛋放我下来,知不知羞啊…”
“夫人在说什么?为夫听不见。”枭易容看着脸烧成红果的华伊,笑得合不拢嘴。
“别乱叫,我可还没嫁给你。”
“不管你就得嫁给我。”
声音渐行渐远,华山摇头叹息,看向华海:“你可…”
话被巨响打断,台后高大的雕像碎裂,化为星光。
“爷爷这是?”华海瞪大双眼。
华山叹息:“白神医他……”话止于此。
白无尘把青芜放在床上,这才捂着刺痛的胸口,往外吐血。
青芜听得见,身体却动不了,她很想起身看看,嘴唇嗫嚅着虚弱开口:“白无尘你怎么了…”
听见她的声音,白无尘抬袖拭去嘴角血渍:“无碍,只是口水堵了喉咙罢了…”
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白无尘倾身,冰凉的唇覆上她苍白额头,两行青泪滑落,滴在她脸上。
她能感觉到,眼皮像是被针扎着,无论她如何使劲都睁不开:“白无尘你别趁我动不了,吃我豆腐!”
她可是作者,如何不知他是在做什么,她不要…
意识陷入泥潭,她被困于毒潭,挣扎间,周围突然亮起,笔下人物一个个出现在前。
藐视的看着她,如同蝼蚁挣扎。
既然你想写身世苦楚,那我们就让你体验一下亲人亡死,孤身一人的痛苦!
白无尘起身,抚去她眼下泪水虚弱道:“哭什么,不欺负你了…”
月朗星稀,寒风瑟瑟,床纱被风掀起。
惊梦而醒,青芜双眼无神,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环视周围,寒风从半敞窗户刮入。
窗前放着花几,漂亮的花盆里,开着一朵橘黄色小花,被风吹得微微摇曳,这时,窗外飞来只萤火虫,它落在花蕊,闪烁着微光。
她赤脚走到窗前。
白无尘端着亲自熬得骨头汤,走来,推开门。
映入眼帘,披散的长发翩翩飞扬,苍白的脸毫无血色,黑曜石般的眼瞳,毫无生气,她在风中摇摇欲坠。
下一秒!
身影跳下,白衣红衣重叠,白无尘丢掉端着的托盘,没有犹豫的跑过去,翻窗跳下。
花几倒下,花盆碎裂,小花躺在地上,萤火虫翅膀折断,在泥上挣扎。
双眸中闪烁着炽热光芒,白无尘双臂宛如枷锁,紧紧地将怀里人束缚其中,生怕稍一松懈,对方就会如炊烟被风消散。
他的身体在地面上剧烈地翻滚着,每一次滚动都带着刺骨疼痛,仿佛要将他撕裂开来。
直到撞上坚硬墙壁,翻滚才停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带着眼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滴在怀里人发僵双颊,青芜恍然回神,想要动作,却被胸前双手束缚。
“松开…”她哑着声音。
白无尘整个人抖如筛子,嘴角流出黑血,滴在怀里人发上,他卑微哀求:“不要…求求你不要…”
扬起的手,在听见周围窃窃私语后悬空。
“这谁啊?”
“白天那小子。”
“我说谁想不开。”
“是他就不奇怪。”
“谁不是呢,满城谣言,要是我,也想死。”
扬起的手放下,青芜闭上双眼咬着下唇:“我想回清宛。”
“好。”白无尘疼的直皱眉,他抱她坐起,艰难抬手摘下木簪丢出,扶墙站起,走上去。
木簪飞得很快很稳,没一会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了。
“走吧,别看了。”华海拉着枭易容离开,自已偷偷往后看。
回到清宛,青芜抱着半路疼晕过去的白无尘,走进小院。
还是那天模样,推门走入,把白无尘放在床上,青芜不是医者,不过她身苍灵族。
血可是好东西,青芜从空间里拿出匕首,她是真的很怕疼,割破手腕,青芜掰开白无尘嘴,把口子对准。
血红滴入,看着面色逐渐变得红润的白无尘,青芜收回手,用纱布包好伤口。
给他盖好被子,转身离开,离开清宛离开恶鬼山。
拖着身体,她要回去收拾东西,然后离开,既然没死成,那就要把污蔑苍灵族的家伙揪出来。
走到已是白日,正好城门打开,入了城,周围时不时投来打量。
压下心底烦躁,她取完东西,正打算去同华伊道别,忽的被肉香引去。
还是吃顿好的再说,青芜走进烤肉店,上了二楼,视线还未减少,她扭头瞪视过去。
撑着下巴,往街道看去,忽的视线中出现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几乎是下意识的,青芜慌不择以钻到桌下。
白无尘抬眸,勾唇快步走近,堂中人见他,似要高喊,他忙把食指放在唇上。
众人点头目送他走向床边角落位置。
周围忽然安静,青芜从桌下钻出,抱怨的话堵在嘴边,身旁椅子被拉开,他自然而然落坐。
“你怎么来了…”青芜低头躲避他杀人视线,拿起筷子把肉放在盘子上烤。
“小骗子。”白无尘撑着下巴,幽怨的瞪着她。
青芜放下筷子,坐直身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骗你什么了?”
白无尘被噎住:“你。”也是她说的很对,她什么都没有骗…
青芜还想说些什么,忽的感受到众多杀人目光,咬牙切齿闭上嘴。
“狗仗人势…”青芜翻着肉。
白无尘勾唇轻笑,装作听不懂:“哪有狗?”
“你…你旁边的窗户看下去,那糖铺子前就有一只。”白无尘就知道狗仗人势,气死了。
白无尘看过去,的确有只狗,他转头还想说什么:“对了…唔?”
青芜把吹凉的肉塞他嘴里:“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堵的住~”白无尘嚼着肉,笑得开心,他想要片刻,片刻便好。
青芜往嘴里塞肉,含含糊糊问:“阿念她们怎么会放你下山?”
白无尘拿起筷子,学着她的样子烤肉:“我躲着她们偷跑出来的。”
“要是被她们知道,你负伤下山来找我,她们肯定会扒了我的皮的。”青芜把菜全夹烤盘上:“快点吃完我们回去。”
白无尘按住她的手,淡笑道:“今日是中元节,我想为母亲放盏灯。”
这请求,她不能不答应:“好吧。”
两人吃的很慢,好似这是最后一顿送行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