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许欢欢沿着小秦淮河四处寻那在云楼,谁料先找到了寻香阁,就顺道往里边进去瞧了瞧,小厮只说楼内的花魁今夜不在,并不说其去向,想来是同红袖招的那位姑娘所说的一样了,扬州城的花魁都被请去了知府大人的别院。许欢欢料想也打听不出来别的,随意逛了一下就出来了。
虽说是夜里了,街道上却还是很热闹,尤其是这东城烟花巷。河上有花船摇晃,醉酒的公子迎风而立,引酒入喉,便能吟诗成篇;洒酒入江,自觉酣畅淋漓。沿河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人,数不清过去了多少顶轿子,方才的场面也上演了好几出。前面绕个弯儿进去,许欢欢便看到了在云楼的招牌。
跟路上看到的其他青楼不一样,在云楼的楼阁之上并没有招帘浅笑的姑娘,连前门迎客的小厮也没有,大门虽开着,却不像是在开门做生意的样子。“这竟是扬州城的三大欢门之一的在云楼。”许欢欢抱着疑惑,抬步走了进去。
里边此刻正乱成一团麻。一男子背对着许欢欢,全身湿淋淋的,就站在这大堂中间,他躲在两个随从身后,正冲着两位姑娘高声喊叫着。对面两位姑娘面对如此无赖,急声叫嚷着要去报官。许欢欢听出来那是春分的声音,二话没说,带着夏至从后头推开了那人,挡在了春分和小酒面前。方才那两个小随从,见势退下去扶起自家的主子,摆出一副有腔有势的样子,好像随时等候着指使。许欢欢这才看清楚刚才张牙舞爪的人,脸肿鼻青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痕。
“你是谁呀?要干嘛呀?”那人满脸不屑。
在云楼内的人不多,大堂内多是瞧热闹的看客。许欢欢看了看楼里,除了有些姑娘们相识的恩客醉了,宿在这里,似乎是没什么其他客人的。楼内主事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此刻并没有什么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的小子,敢管本公子的事儿?”那人浑身还湿着呢,气性却不小。
“冬日天寒,公子先去换身衣服暖和暖和,有什么事咱们容后再说。”许欢欢如此说到。那人看那两位姑娘对许欢欢低眉顺眼的样子,猜想肯定是主人家,骂骂咧咧的在随从的拥护之下去后堂换衣服了。
许欢欢坐下,转眼看着春分和小酒,要她们给解释解释。春分确实吓坏了,不过不是因自已的事儿,而是她家小姐怎么逛到青楼来了?带着惊讶,带着委屈,春分轻轻唤了声小姐,说起原委来。
原来,春分和小酒二人下船来之后,怕主家们有事叫她们,并没有走多远,一直在西城那边就近待着。在集市里闲逛,买吃买喝的,好不开心;还去看了杂耍、傀儡戏等等,集市小玩意儿多,春分看蜻蜓夹做得精巧,就买了一个;又觉得扬州绣娘的手艺好,四处挑选,好不容易挑上一条绣着蜻蜓的丝帕。蜻蜓夹子圆润可爱,丝帕的颜色也翠得刚刚好,许欢欢拿在手里很是喜欢,“那你因何打了那位公子?又为何跑到这青楼里与他纠缠?”
“原本我和小酒逛街逛得好好的,又在河边闲看放水灯。那个人就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了出来,满身酒气,让人厌恶的很。他一把抓着小酒的手,说着些很不要脸的话。我二人看他是个醉鬼,想着不要闹事,便忍了,并未与他过多言语,转身就是要走的。他却是黄汤熏了心,上来搂住腰就要欺负小酒。”春分说着,转头看了眼小酒,很明显,小酒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来,依旧满眼嫌恶。“我一时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上去便打了他两拳,又顺脚把他给踢到河里边儿了。不过,小姐,我也搭手去将他捞了起来的,并不是要他命。”
许欢欢没说话,夏至在身后却笑得很开心。“之后嘛,我们同他在河边分辩了一阵子,谁都说不清,便只得去报官。可是我们二人初来乍到的,根本不认识路,被他诓着来到东城,等我们发现不对劲儿,一路追着跑着便来到了这楼里。正与他争吵着,小姐,你就来了。”
春分说时,许欢欢一直在瞧小酒的反应,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要看怎么个说法。往小了说,喝酒闹事,破财免灾;往大了说,女子清白大事,平白遭遇此祸,羞愧难当,羞忿惊厥,报官自能讨个公道,只是不知道对面那人的身份,也势必会牵扯出柳家和许家来。许欢欢也做好了应对麻烦的准备,就看小酒怎么选了。“小酒,都是这丫头在说,你也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家公子不在,有我替你撑腰也是一样的。”
小酒本就是个聪明人,况且她不想把柳家牵扯进自已的是非里来,“我并没有被怎样,那人不过是醉得糊涂了,我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把人推到河里边去了。刚才只是气急,如今想来,两两抵消也就算了。”许欢欢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人换了衣服出来,不等他开口,许欢欢先说了话:“小酒那丫头说了,你虽欺负了她,却是醉了酒不由已的,她也让你吃了些苦头,不如就此两两相抵。”
“两两相抵?好笑。你看我这满脸是伤的,刚才还受惊着了凉,万一一病不起了怎么办?”那人才刚坐下,听闻此言便跳了起来。
许欢欢自起身上前去,要与那人说话,两个人站着,那人高她一头。身后的夏至觉得不妥,要跟上来,许欢欢却不让他轻举妄动。“报官的半路,公子你突然跑了,说明你知道调戏良家妇女兹事体大,不愿去见官。明明此事我们也有错处,可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去官府呢?我猜你肯定与官府有什么瓜葛。还有,今夜各处的花魁娘子可都不在,城里四处巡逻的官兵也不少,我猜你今夜不敢去府衙的原因,是不是官府今夜有很重要的事,容不得底下出乱子?”许欢欢放低了声音,听得他是心惊胆战的。
“这丫头不是我的人,她觉得可以做罢,我却是要替她主子为她讨个说法的,你既欺负了她,自然该当赔礼道歉。”许欢欢说这话时,那人仍无动于衷。“我们只是路过这扬州城,原本明日便是要走的。既然公子执意不肯道歉,我们也只好见官了。”
听到见官,那人忽地回过了神,“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赔个礼,道个歉嘛。这位姑娘,在下刚才被黄汤迷了心智,多有得罪了。小小心意,还请见谅。”言语间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许欢欢示意小酒接了,此事至此也算有了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