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客厅或坐或站了一群人，将这原本就不大的客厅显得更加逼仄。
陆爷爷和傅老爷子坐在上首，左手边站着局促不安的赵父。
别看赵父逼着自已闺女答应嫁给别人的时候态度强硬，可他归根到底还是个没用的怂包，要是闺女在陆爷爷发现之前就嫁过去，就算陆家来闹他也还可以装可怜。
可现在，两方都碰面了，赵父的如意算盘早就打空了。
“我家去年就已经将聘礼抬来了，三响一转，因为没准备36条腿，特意准备了六百块钱，那时候你们应得爽快，说年底就结婚，”陆爷爷看也没看赵母端过来的茶，声音冷硬，“怎么，就因为我家孙女不愿意嫁给你那个有出息的侄子，你就要把闺女许二家了？”
“叔，这件事有误会……”赵父原本就畏惧陆爷爷，更别说现在还站着不少军人，边上还坐了个瞧着更加威严的老人家，他战战兢兢，企图辩解。
傅老爷子可瞧不上赵父这种满是心眼子还唯唯诺诺的人，直接打断了他没接下去的话：“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忽然就要把闺女给关起来了？老头子我活着这么多年，唯一看见要把女人关起来的，还是在战场上，敌军要从我们女兵嘴里得消息的时候。”
这话难免有些严重，傅老爷子就差点把赵父给钉在耻辱柱上了。
忍不住伸手擦额头冒出来的汗的赵父根本不敢接话，瞧着眼见着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赵父咬咬牙，只能把这锅甩自已哥哥身上了。
“我哥非要蓁蓁嫁过去，蓁蓁不肯，他就逼着我要把如月嫁给别人，要是我不答应，我和如月的工作都要没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啊。”说着说着，赵父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打小就不如我哥，现在又被逼着，谁家有闺女还要许两户人家的，可我这也是怕活不下去啊。”
瞧着赵父这副窝囊的模样，赵母顿觉这些年都是自已耽搁了自已。
过来看姑娘的人家见着赵父这样，也满脸嫌弃，找了个借口火速离开。
眼睁睁瞧着马上要到手的钱跑了，赵父也不敢多说话，他只是默默坐在地上假装哭泣，企图蒙混过关。
“这件事也总得有个交代，如月是你家的姑娘，难道你们做父母的还要耽搁她一辈子吗？”见场面差不多定下，吴美娟连忙上前，拉着赵母的手，“我家老爷子也是心急，你们要是真瞧不上我们家，大可以直接说，去年的那些聘礼我们也可以当做给如月的添妆，但你们和我家订了婚，今天又叫了别人过来瞧如月，说出去，以后如月怎么做人？你们家在这条胡同怎么做人？”
前有丈夫的窝囊让她失望，现在又有吴美娟这样妥帖分析，赵母目光也坚定了起来，她瞥了眼还在地上对自已使眼色的丈夫，转头看向吴美娟。
“我也是瞧着你家建明长大的，要真有这样的女婿，我做梦也要笑醒了，”赵母反手握住了吴美娟的手，压根不去管地上的丈夫，“你在这等会，我去拿证件，明天一早就让两个孩子去领结婚证。”
原本就是想要赵母给个态度，吴美娟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可人家着急，吴美娟还是要为两个孩子考虑的。
她思索了一番，犹豫道：“这要是没办酒，邻里难免要说闲话，不然让他们先领证，我们准备准备，过两天就搭个棚请大家吃个饭。”
两个孩子的婚事就这样简单定下了，人群一拥而出后，客厅一片狼藉。
赵父气恼地指着妻子的鼻子，开口就骂。
要是以前，赵母大概会忍着，可今天她根本不想忍，转身冲进厨房拿了把刀出来，赵母用刀指着面前的赵父，面色冷沉。
“你再说，我们就一起死！我绝不能再让你污了我闺女的名声，有这样的父母，不如没有父母！”赵母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发狠，仿佛只要赵父再撒泼，就真会把刀砍在他身上。
被这样的赵母给吓住的赵父屁都不敢放，他缩了缩脖子，最后只能默默回到屋子。
再次回到陆家，傅老爷子瞧着陆建业和陆建明两人，不由感慨陆爷爷生的孙子都很好。
“你家两个孙子都在修车厂？”陆家的事，傅老爷子都记在了心里。
陆建业虽然不知道傅老爷子的身份，可依旧态度恭敬：“老爷子，我是修车工，弟弟是学徒。”
“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应该要多学，在修车厂也没什么好学的，傅毅，你看看，我记得有个地方还要人，能不能安排进去。”傅老爷子直接叫来了自已的大儿子，要将两人的工作安排下去。
傅毅点头：“好的，爸，我明天就去办。”
陆爷爷却站出来拒绝：“首长，我们家不需要您同意安排工作，这两兄弟凭自已本事干的工，这就是学习。”
向来在外说一不二的傅老爷子讪讪：“这不是太高兴了，都听你的，听你的。”
想到自已手里的东西，傅老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在这个时候交出去。
家里最疼的小孙女下乡了，小儿子去军工厂暂时没有音讯，二孙子婚事又有波折，傅老爷子都担心陆爷爷今天情绪波动太大，会出意外。
“行了，你先忙家里的事，至于早上说的那些，等喝了你家喜酒之后再说。”傅老爷子最后还是没有把东西拿出来，他总得照顾点老战友的身体。
最后是由家里两个男人送傅老爷子和傅毅出门，一路送到胡同口，直到瞧见等候多时的车，他们才停下脚步。
“建业，建明，你们是好孩子，回去告诉你们爷爷，蓁蓁那个孩子虽然我没见到，但听那老东西说我就很喜欢，只要我还活着，蓁蓁就能平平安安活着，总有一天她会被接回来。”拍拍陆建业的肩膀，傅老爷子说的斩钉截铁。
陆建明倒是有很多话想要问出口，可被身边的大哥按着，硬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陆建业朝着面前的两个长辈敬了礼，声音清晰：“谢谢老爷子，谢谢叔叔。”
傅老爷子摆摆手，让他早点带着弟弟回家休息。
看着两人渐渐没入胡同的背影，傅毅不解地看着傅老爷子。
红旗车缓缓往前开去，傅老爷子闭上眼靠在车背上：“关于那姑娘的事，你不用插手，我会安排，陆家孙子婚礼的事，你上点心，明天记得安排那边的人，东西都准备好，人一个过去就直接给办证。”
“好的，爸，”傅毅即便已经步入中年，甚至混在中央当干部，可依旧有问题想要询问自已的父亲，“陆家那个小姑娘，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下乡。”
在上面草拟强制知青下乡的时候，傅老爷子就已经托人来询问陆爷爷的意见，可没想到人家都已经报名要下乡了。
这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傅毅实在不理解，被家里千娇百宠的姑娘，为什么非要下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