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她心里暗自思忖着,如今总算是弄明白了为何前世沈眉庄在被降位幽闭后,其处境竟会那般凄惨不堪。这是什么可笑的说法,居然连夏日里的绿豆汤都要折算成现银发放,如此一来,那些没有主子撑腰的下等宫女和太监们要是能拿到手那就怪了。难道就没人告诉过沈眉庄“财帛动人心”这个道理吗?沈眉庄啊沈眉庄,还当真是个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
再说说这宫中的份例,哪是可以随意裁减的呀!那些身处高位的嫔妃,多数背后都有着强大的宗族势力作为支撑,她们自身所拥有的份例本就颇为丰厚,即便裁减一些,对其生活质量的影响也并不会太大。或许也有那些生性喜爱奢华之人,会对此心生不满。然而对于那些低位嫔妃以及完全依赖份例过活的妃嫔而言,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原本就并不宽裕的份例,突然间被削减一半之多,这岂不是要将她们往绝路上逼么?到那时她们可不就恨死沈眉庄了。
安陵容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众人,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皇后那略显尴尬的笑容。从她那不太自然的神情中,可以明显看出就连一向以精明著称的皇后娘娘都没有想到,向来聪慧机敏的沈眉庄怎会在此刻提出如此这般不着边际、荒诞不经的建议来。
再看一旁的齐妃,此刻早已将一张脸拉得老长,那一脸的不悦之色溢于言表,那双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正在侃侃而谈的沈眉庄,仿佛要用眼神将其生吞活剥一般。
相比之下,曹琴默则显得低调许多,只见她一直低垂着头逗弄女儿,仿佛没听见一般,让人难以看清其真实的神色究竟如何。
然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甄嬛的表情了。只见她面带微笑,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听懂沈眉庄所言的疏漏。可安陵容知道素有女中诸葛之名的甄嬛不可能没意识到,只是她现在这种表现莫不是是想让沈眉庄得罪整个后宫的人?
沈眉庄正说子兴头上,听到了突兀的笑声。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发现这阵笑声竟是出自安陵容不禁眉头一皱。她到底年纪尚轻,还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已内心真实的情绪。眼见着安陵容在笑就觉得她定是在嘲笑自已,心中顿感不快,于是面露愠色地质问道:“妹妹因何发笑,莫不是姐姐我说错了什么不成?”
“是啊,昭嫔,本宫瞧着你似乎对惠贵人所言的法子有些不同看法呢。不妨说出来听听。”皇后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看似温和,实则暗藏心机。她深知自已身为六宫之主,绝不能容忍得宠的嫔妃们相互勾结、关系亲密。而安陵容向来独来独往,甚少与他人往来,但即便如此,皇后还是要想尽可能斩断任何有可能产生的联盟。
安陵容微微抬起头,目光先是投向了皇后,然后又迅速转向了坐在高位之上的雍正皇帝。雍正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皇后的提议,开口道:“昭嫔啊,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那你便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吧。”雍正是皇帝到底不好随意插手后宫的事,他知道陵容从十几岁就开始打理家事,必定是知道沈眉庄的话是不可行的。
安陵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方才缓缓地开口说道:“臣妾自十三岁起便开始操持家中事务,对于此间之事也算是略有知晓。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不知道惠贵人可知道?若没有折现,那些下等宫人好歹还能每日喝到那一碗绿豆汤以解暑气。然而一旦将赏赐全部折算成现银发放下去,呵呵……其结果可想而知。再者说,惠贵人您的父亲乃是济州协领沈大人,您一入宫便是身份尊贵的贵人,且随身携带着极为丰厚的银钱。可知道底下答应官女子的情形?惠贵人您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与晋惠帝那句‘何不食肉糜’不无相似啊!” 安陵容才不怕得罪沈眉庄,沈眉庄这种目下无尘、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在她看来就是太过于自以为是了。
听到安陵容的那番言辞之后,甄嬛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之中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光芒稍纵即逝,让人难以捕捉其中的深意。一旁的沈眉庄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愧的面色涨红如熟虾,她嘴唇轻颤着,想要反驳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喏喏无言,仿佛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而此时,向来以嘴快著称的齐妃已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脸上挂着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说道:“可不是嘛!有些人啊,还真是不懂得民间百姓生活的艰难困苦呢!惠贵人,大概觉得人人都能像您一样有着良好的家世背景和位高权重的父亲庇佑吧。这话张口就来,说的倒是痛快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受苦了。”
待齐妃将这番话一口气说完后,皇后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行了,齐妃你也少说两句。惠贵人所提出的法子的确是欠考虑了。昭贵人既然从十三岁起便能操持家中事务,想必对于如何削减后宫开支必定有着独到的见解与方法吧?”
安陵容听闻此言,连忙推辞道:“娘娘如此言语,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娘家也只是小门小户罢了,哪里能顾及周全到后宫事务?毕竟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甄嬛见状也想要拉安陵容下水,于是方才还未曾开口维护沈眉庄的她此刻却说道:“昭姐姐刚才所言可谓是条理清晰、头头是道,而我却如同雾里看花,丝毫摸不着头脑。姐姐这般见识广博,又怎会如姐姐自已所说那般出自小门小户呢?难道姐姐是不愿意为皇上排忧解难吗?”甄嬛这番话语着实阴险恶毒,直接把安陵容架起来了。
安陵容闻听此言,不禁眉毛微微一挑,目光凌厉地扫了甄嬛一眼,但很快便收敛了神色,转头向着皇上娇嗔诉苦道:“莞贵人这话好没道理,臣妾不过是怕说错了话坏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名声,怎么就成了臣妾不愿意为皇上您分忧了,臣妾实在惶恐!”言罢,安陵容站起身来,一脸委屈地盈盈下拜,行了个大礼。
皇上伸手拉住她,开口安慰道:“莞贵人失言了,昭嫔不必担心,就随意说说你管家的事就是了。”
甄嬛有些尴尬地冲安陵容行礼道歉,安陵容受了这道歉事情也就揭过了。
安陵容转而仰慕的看着皇上,甜蜜的笑容刺了在场众人的心:“是。那臣妾就说说。臣妾在家时,管理商铺时发现,与其纠结于缩减人员工资导致人心不稳、私心增长,不如寻找些更物美价廉的原材料,虽说可能耗时更长,但也能节约出不少的成本;再者说,从来开源容易节流难,想着降低成本还不如给自已的铺子开发出新产品吸引顾客,产品有好的质量也能维护住老顾客,这才是一个铺子生存的根本。当然,一个铺子的用人也是很重要的,包藏祸心的人就算能力在出众那也是用不得的,用了不仅祸害了铺子也会伤害了顾客,到头来还失了信誉。”
“不错,昭嫔说的不错。”安陵容最后一句话雍正是极其认同的,这些日子他查内务府,发现了严重的贪污问题,包藏祸心的人用不得。他正在着手处理内务府,如今还是不要动以免打草惊蛇了,“皇后,缩减开销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虽然西北军务缺钱,但是缩减出来的拿点子钱财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还会是后宫不安宁,没必要。”
皇后能说什么呢,只能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