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年此时,罗氏必要大费周章制几身新衣裳彰显侯府富贵。
可这些时日她细细理了侯府账目,发现进账实在是少,根本禁不住侯府偌大花销。
这管家权如今宋云棠主动交出,罗氏又不愿认输还回去,又怕宋云棠以此事拿捏自已,只得自已撑着努力开源节流。
如今她身上穿得半新不旧的衣裳,只新做了一个镶翡翠祥云纹样抹额,权作撑撑场面。
侯府掌家人都如此,其他人自是更莫要想从公中支银钱置办头面。
白莺和常韵也只能自已做自已的衣裳。
罗氏也是临了安排,将常韵也算在了入宫参宴的名单上,美其名曰贵妃还未曾见过这位远亲表妹才特地捎上。
这话自是为了堵梅姨娘的嘴。
常韵自已有些嫁妆银钱,因着未和世子圆房过,为了不堕于人前,特地拿了银子出来使外面的绣楼给她新做了一身桃粉色合欢花襦裙,又配以八宝金簪和珍珠耳饰,倒是娇俏可人。
至于白莺……
宋云棠看着她那身装扮忍不住微微挑眉。
她身上竟穿得是她自已的绣楼铺子制的衣裳,连花样都是她之前心血来潮同瑾之一同画的。
青绿色裙摆上绣并蒂莲鸳鸯戏水图样。
这裙子她铺子中售价四十两银子,外加白莺头上的那两根翡翠玉簪,至少六七十两。
江成远每月不过三十两月钱,白莺只有十两。
两个人怕是要攒上两个月才能买得下她铺子中这些物件儿。
白莺是没有什么法子的,江成远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银子呢?
不只宋云棠这般想,罗氏也是一眼就瞧出了白莺身上的衣裳不凡,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呦,白姨娘身上这身衣裳不凡啊,怕不是要几十两银子吧。”带着女儿姗姗来迟的梅姨娘一眼便瞧了出来,立刻出声讽刺,“夫人果真是疼爱白姨娘啊,旁人真真比不得!”
罗氏被噎得脸色更沉,又不能说是自已儿子出钱给妾室置办行头,只能自已认下。
“她到底有身孕,寻常衣裳不好,梅姨娘还要同孕妇计较不成。”
说是如此说,却忍不住瞪了一眼白莺。
果然是青楼女子,不知道从他儿子那里哄了多少银子来!
贱人就是贱人!
若非为了打压宋云棠平衡儿子后院,她定要好好教训白莺一番。
如今只能暂时压下。
梅姨娘其实也不想多管,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银子。
她只逮到机会呛一呛罗氏罢了。
看到罗氏那气闷的模样她心里就是两个字——舒坦!
梅姨娘转身:“莲儿,好生跟着你母亲和嫂子去吧。”
江妙莲身着一袭水绿色罗裙,上面绣小朵芍药花,发髻上并无过多坠饰,只坠以点翠蝶恋花步摇,脖间一只白玉项圈,倒衬得格外清纯可人。
裙子绣工精巧,步摇光彩夺目。
可见好生费了一番功夫。
宋云棠暗自点头,她让丫鬟送了一箱子珠宝供梅姨娘挑选,母女俩倒是知道分寸,也很明白贪多反不好之理。
江妙莲这身打扮正如初春之柳,窈窕玉立。
这打扮惹得罗氏多看了两眼。
梅姨娘这还真是下了功夫,怕是私房都掏了出来。
“上车吧。”
罗氏吩咐一句,便有丫鬟适时奉上垫脚凳,扶着罗氏上了马车。
白莺还不知道自已的装扮惹了罗氏生气,只沉浸在世子生疾,自已腹中孩子能承嗣的欢喜中,只见了常韵的衣裳比不得自已更觉得自已占了上风。
幸好有世子给她贴补,否则她怎么能穿上如此好的衣裳,这皇城绣娘的手艺就是不凡!
不过她也瞧出宋云棠那身能抵得上自已十身。
无妨。
早晚都是她腹中孩儿的。
白莺得意得有些忘我,跟在罗氏身后便上了车,甚至抢在了宋云棠前面。
宋云棠微微挑眉。
原以为白莺尚且要伏低做小些时日,竟这么快便张扬了起来。
“夫人,您先上马车吧?”常韵恭敬退后。
宋云棠摆摆手:“不必,我坐后面那辆。”
今日的确有两辆马车,前面的马车靛蓝色绸缎包裹华贵非常,后面那辆虽瞧着大些却并无多余缀饰。
她以为是专给丫鬟坐的。
愣神间,世子夫人已带着自已的丫鬟上了后面的马车,还顺便带走了五小姐。
宋云棠一贯是自已乘坐一车的,车马均是自已的私房。
陪侍的侯府丫鬟们也均知晓,只催着“姨娘快上马车吧”。
常韵只得上了车。
陪侍的丫鬟跟在马车旁走着,偶尔羡慕地瞥一眼后车。
世子夫人的丫鬟才是好命,不必受累走路。
她们是不配坐马车的。
浩浩荡荡两辆马车,高头大马威武非凡,旁边跟着丫鬟护卫,一路奔宫城去。
江妙莲还是头次坐这位嫡嫂的马车,才知道这马车内竟是别有洞天。
外表瞧着无甚特别,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一边是宽到足以让人躺下的软榻,另外一侧是箱笼,上方铺着软垫也可坐人,中间是一张黄花梨木梳妆台,铜镜和妆匣,乃至小巧精致的白釉瓶都牢牢地固定在台面上没有丝毫晃动,下方附有几个抽屉,里面放着所需小物件。
江妙莲看着采葵奉予她吃的点心匣子,忍不住赞道:“嫂子真是好享受。”
宋云棠侧身卧在软榻一侧的苏绣靠枕上,声音慵懒随意:“我既有银钱自是要好生享受,若有朝一日身死,留下花不完的银子岂不是可惜。”
人生在世自是要及时行乐。
江妙莲瞧着自已这位嫂子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羡慕。
只可惜她却没这么好的福分。
宋云棠瞧见她的表情也知道这位五小姐心中自有打算,毕竟是庶女,如何会不想一朝改命呢。
不过那与她无关。
宋云棠捻起一枚桃花状点心送入口中。
瑾之的手艺真是不错。
上次她不过随口说了句厨子做点心总是放糖太多,瑾之便亲手制了这桃花糕,竟是甜度得宜,酥软可口。
真是找不到比瑾之更能干贴心的人了。
那东和书院,不知道瑾之想不想进去念书,他当年科考未入场,心里该是遗憾的吧。
若真寻到了灵芝,她且想想法子将瑾之同意儿一同送进去。
如此才不愧瑾之待她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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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南乌巷卧房内,瑾之正执笔写信便打了大大的一个喷嚏。
黑衣人忙道:“主子可是着凉了?”
瑾之轻一摆手,勾唇笑道:“说不得是夫人念我呢。”
黑衣人:“……”
他家主子这“外室”当得,真是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