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悄。
即使是张家人,除了值岗做哨的少数人,此时大部分也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一趟由北到南,不仅路途遥远,时间上也赶得尽可能急促,路上死掉的马匹都有几十匹。
眼下,泗州古城就在几十里外的地底。
反正遗址不会自已长腿跑掉,再加上之后挖土刨坑还得下大力气,精力不济指不定出什么篓子,几位长老商量之后,干脆决定在此休憩一日,后天再行出发。
就算张家人筋骨强健,毕竟不是铁打的,倦累至极,同样是需要恢复性休息。
只不过,恢复需要的时间比常人短上许多,一天足矣。
在这万籁俱寂、人人放松入梦的时刻,一双眼睛,在夜色中无声睁了开来。
坐直身,张崇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已更加清醒。
随后,轻手轻脚地从皮睡袋里爬起来,掀开油布帐篷的挡风门帘,弯腰就准备溜出去。
“解手去?”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低沉询问。
是帐篷里共享空间的三人之一,同时,张崇听见,另一个人也隐约发出了类似于“我就说瞎吃菌子要出事”的含糊嘟囔。
他并没有太紧张。
作为大长老的亲信,虽然不能独占帐篷,但要跟熟人分在一起,还是能做到的。
“不是,”面对不知情的同伴,他镇定应了一声,又道,“我今夜要换岗巡逻,你们接着睡就是。”
这是他提前做好的准备,另两人并没有生疑。
各自幸灾乐祸几句,便翻身继续睡去了。
轻吁一口气,张崇转身,默默潜入了夜色之中。
……
同样的夜色,映在车队另一边的年轻人脸上,便是百无聊赖之下的接连哈欠。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吃过了晚饭,马车里的孩子一如既往安静睡了,车队内寂然无声,车队外有哨岗护卫,实在没什么可警戒的东西。
他是专职看守,连替换的人都没有,又一路平静到了目的地,也难免松懈了些。
如此挨到夜半,终于抵不住一阵强似一阵的困意。
先是头一点一点,几次挣扎之后,还是忍不住诱惑,慢慢地,脑袋低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很快,他抱着手臂,坐在马车几步外的空地上,彻底睡了过去。
这并没有出乎张崇的意料。
毕竟,他采到的那些有问题的菌子,全喂给了这个人的晚饭里去。
只可惜,到底是野生的,毒性不强,居然让人强撑到现在才发作出来。
不过这也有好处,那就是事后很难查出端倪。
一边想着,他从另一边静悄悄摸进了马车。
本就是半夜,此时里面完全是一片昏沉的黑暗。
为了防止有可能发出的惊呼,他循着感知,先一步单手捂住了孩子的口鼻,同时就用另一只手拽着肩膀将小孩拉到身前,准备捏晕控制。
毕竟是二长老家的孩子,又没法粗暴逼问,直接弄晕反而省事。
他打算是,先搜查马车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没找到,就直接摇铃诱导套话。
手掌刚搭上后颈,预备发力之时,冷不防感觉到几根幼小的、属于孩童的手指抓住了自已的手腕。
“别动我,张崇,”孩子的声音被闷着有点含糊,但语气明显急促,“有机关。”
张崇虽然惊了一下,但也没太慌。
醒了就醒了,自已随身有带的铃铛,等会让这孩子听个响就是。
下一刻,反应过来刚刚听到了什么,他如同被雷电当头劈中,动作完全僵在了原地。
后背一阵凉意陡然窜上来,让他头皮发麻,四肢发软。
“——是您?”
他几乎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