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晓的清晨,“呉三省”登上了一座小岛。
半夜被吵醒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简单交接了下手上的事,随后带着十几个手下,坐着最快的一班飞机出发,再用超出平时三倍的价钱说服了船老大,这才让对方勉强答应下来,在风暴尚未完全平息的这时候出海。
一路风尘仆仆,艰辛不必多提。
解雨辰收到电话来接人的时候,清楚看见了对方脸上仿佛一夜苍老的疲惫,还有那通红泛着血丝的眼睛。
见到他,这位在道上名气颇大的吴家三爷似乎连寒暄几句的心情都没了,只沉声道:“呉邪怎么样?”
“他……”解雨辰欲言又止,最终别过脸去,低声叹了口气,“算了,您跟我来看看就知道。”
这样一副三言两语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更加深了“呉三省”内心的不好预感。
难道,还是迟了……呉邪真的出了事?
意外,亦或人为?
还有蛇,海上哪来的毒蛇,该不会……
胡思乱想之中,他不由自主设想起了最坏情况下的可能,以及历经十几年耗尽心力的那个计划,脸色一时坏的可怕。
匆匆跟着身前沉默的年轻人,走进了一家似乎被临时租下来隔绝外人的二层小楼,一直到了间紧闭的房门外。
在这扇门外,身穿皮衣、戴着墨镜的黑瞎子像个忠诚的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三步之内。
走廊的尽头,温和俊秀的青年、以及戴着眼镜笑容邪气的年轻男人一左一右倚着栏杆,同时望了过来。
前者朝这边微微点头,似乎无声打了个招呼。
“呉三省”看过这两人的照片,明白这就是那两个被呉邪雇佣的张家人,于是同样点了点头作为示意。
看到解雨辰和“呉三省”带着人到来,黑瞎子点点头,然后后退一步,让出了门口。
解雨辰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来,呉邪就在里面了。
回过头来时,再看着面前这扇门,“呉三省”的心中忽然现出了一丝警觉。
……这么多人在身边,偏偏就小邪中了招?
不过都到了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总要进去看看才行。
再者,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眼角余光瞥了眼潘子,得到一个靠谱的坚毅眼神,再感觉了下插在腰间的手枪,他稍稍找到了几分安心感。
猜测到底只是猜测,来的一路上他思虑良久,到底还是觉得,是小花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再加上呉邪实在太过重要,即使仍有几分疑虑,做好准备之后,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小花当真不顾一切翻了脸……
但他已经安排了另外的十几名手下,带着装备与自已分开两路,随后跟上,暂且潜伏下来。
一旦有什么意外,只要寻机打出信号弹,再有凶悍忠心的潘子抵抗片刻,至少能够保证脱身不成问题。
如此想着,他犹豫了一下,忽然转向身边的解雨辰,确认般再次询问了一遍:“小邪他,情况到底如何?”
看出他的几分试探,解雨辰不由在心下念了句老狐狸。
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小小细节变动也无伤大雅。
“您放心,他还活着,”宽慰般说了一句,他主动上前一步,示诚般轻轻推开了门,并率先走了进去,“不过,情况确实不大好了。”
门内情况一目了然,没有窗,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简陋而令人安心。
“呉三省”只扫了一眼,目光就情不自禁停在了床上那个盖着被子、脸色青白、手上还牵着一根输液管的人身上。
见对方双眼紧闭,似是人事不省,胸膛却还保持着微弱起伏,一时不禁松了口气,往过走去的同时,脱口喊了声:“小邪……”
仿佛感知到亲人的到来,床上的呉邪闻声睁开了眼。
看到进门的“呉三省”脸上油然而生的欣慰笑容,眼中掩不住的关切,他条件反射喊了声“三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呉三省”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松了口气。
——这反应,是呉邪本人没错了。
看来,最坏的设想并没有发生。
这个想法刚刚生出,下一刻,就听身后的房门“啪”一声被关了起来。
同一时间,呉邪一咬牙,藏在被子里的手猛地一拉。
变故突生,“呉三省”心口直跳,下意识伸手便准备去摸腰间的手枪。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骤然响起的、从四面八方回荡起来的清远铃声。
一声接一声,瞬间制造出了交响乐的感觉。
……
几分钟后。
绕着失去意识,被放到呉邪原本躺着的床上的“呉三省”,几人围成了一圈。
“……脸部做过调整,但颅骨和面部的骨头动刀幅度不大,可能本身轮廓与骨架就比较相似。”
张从宣收回手,观察着面前这张脸,给出判断:“面具和脸已经快融在一起了,要再过个几年,可能所有手术与易容痕迹都会彻底消失。”
“……躯体和四肢的骨头是正常的,看来,这人如果不是呉三省本人,也一定跟呉三省体型十分相似。”
另一边的黑瞎子快速地上下其手一番,同样从专业角度给出了结论。
呉邪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所以,他真的不是我三叔?”
“能做到十几年在家人面前都不露馅,除了易容,还需要生活与性格习惯等等的许多细节……这种程度的伪装,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解雨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他又想起在海底墓道里见到的,那淋漓的血字,以及血字旁边打向外界的盗洞,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在一旁听着的张海楼,此时心中毫无波澜。
见他们陷入沉默,便悄悄碰了碰自家老板,给了个示意的眼神。
接收到他的信号,张从宣看了看一旁桌上已经组装好的几只铃铛,再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忽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小号遭了好几回铃铛,这次,终于轮到自已玩了!
……
“呉三省”处于愣神之中,忽然感觉,脚下踩着的地面整个颠簸了一下。
他猝不及防晃了一晃,差点踉跄,往前摔了下去。
“你怎么了?”
身旁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说话,分明年纪不大,却带着一种温和而宽容的,令人很舒心的关切语气:“连环,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