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注视着剑匣上精美清晰的花纹,不用刻意去想,脑海中自然浮现了判断。
——上好樟木,明代造物,保养很精心,数百年几乎没有怎么磨损。
他已经瞳孔地震了。
等等,这样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古董,只用来当盛放的盒子?
这得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才配得上这个待遇啊……
前辈诚不欺我,跟邻居真能借到宝贝啊!
张从宣忍不住悄悄把邻居一家的标签稍作调整,重点划线“财大气粗”。
这个邻居能处,他有宝贝,是真肯往外拿啊!
另一边。
主动打招呼却落了个空,跟在呉三省背后的凶恶男人顿时色变,抬脚就要上前。
呉三省立刻抬手挡住了自家心腹,让潘子稍安勿躁。
细细观察着年轻人不及掩饰的恍神惊喜之色,他心下一定,悄然松了口气。
张姓和进门看到的发丘指,再加上此刻表现,几乎可以确定了。
来客,的确就是那个神秘家族的人。
当年的长沙九门之首、现今隐而不露的张大佛爷一族,甚至是那个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东北张家主族?
心中快速过了一遍说辞,呉三省笑意微敛,主动上前几步,来到年轻人面前。
“本是意外所获,应该立刻物归原主的,不过……”
见对方认真看来,他刻意住口,只做了个手势示意:“还请进内详谈,如何?”
呉邪顿时一呆。
想要张口阻止时,却见那年轻人往这边看过来,礼貌性地微一点头,就跟着进会客室去了。
等等,别啊!
好歹是他约好的客人,三叔一来,就都撇开自已说悄悄话去了?什么话是他这个本店店主听不得的啊!
怒火既起,胆气遂壮,呉邪大摇大摆就跟了过去。
“嘭”一声,两人进门后,潘子随手关上了会客室大门。
对着惊愕不可置信的呉邪,他不好意思却坚定地摇摇头:“小三爷,有什么想知道的,等三爷出来你再问吧,能说的他肯定告诉你。”
呉邪无语。
要不能说的,就没这回事了是吧?
不过他也不多费口舌,从小跟自家三叔混多了,他还是知道潘子这人的,忠心耿耿,三叔开口绝没二话。
心眼微动,他嘿嘿一笑,转身回到柜台前,把招待用的茶具拿了出来。
不让他听,那他送个茶总行吧?
刚刚王蒙还招待了一杯水呢,三叔叫人进去说话,居然连口茶都不给喝。
叫别人知道,怕是还以为他店里不想做生意呢,这可不是吴山居的待客之道啊。
……
“当年的事,众所周知吴家没有参与……”
“往事晦暗难言,恕我今天不想提起。张小哥既然找上门来,想来也已经知道,这宝贝是意外流入我家的。”
“多年来小心保管,不敢对外人言一声,也未曾稍有疏忽。”
“今日在此双手奉上,别无他求,只有一件小事不得不问清楚……”
接过剑匣抱在怀中,听到这里,张从宣不由自主坐直了些。
他这是触发隐藏剧情了?
对面,注意到他正襟危坐的姿态,呉三省心下愈发谨慎。
对方不应该知道自已的计划,毕竟多年来自已执行从不假人手,唯一的同谋还是个“死人”……
但,时隔多年再见到这双发丘指,那一刻多年来几乎被遗忘的、曾从父辈那里听到的传闻中的约定掠过脑海,让他实在没法安下心来。
定了定神,呉三省假笑一声,试探着开了口:“贵客这次找上门,是有事找我还是……”
“我是为了呉邪而来。”这个问题很简单,张从宣几乎脱口而出。
虽然意外拿到了武器,但是他仍旧没忘记,新手任务的目标,是给呉邪本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闻声,中年人慢慢眯起眼,若有所思。
这个反应有点奇怪,青年不由多看了几眼,自我反思起刚刚的回答。
怎的,哪里有问题不成。
正想着,就听对方轻咳一声,似乎商量的语气:“约定的时间尚早,小邪年纪也还小……我不行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脑补了什么,又在试探求证什么,但张从宣想着任务明确指向的目标,遗憾摇了摇头。
“你不行,这不是可以随意更改的事情。”
话音落地,中年人神色怔忡,嘴角精明的笑意刹那间竟有些稳不住了。
即使一闪而过的失态,落在对面的人眼里,也再明显不过。
张从宣突然有点不确定起来。
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怎么呉三省的反应这么大?
莫名其妙之下,他将疑问直白道出:“我并没想做什么,但你似乎很抗拒我的出现,为什么?”
“并非如此,”中年人勉强挤出笑容,“我只是觉得,小邪还没做好准备,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对面人漠然清透的视线下,他没再说下去。
此时呉三省的心情很是复杂,脸色也有些维持不住,但他已经连掩饰的心力都没了。
想来在对方眼中,这些理由,不过都是拼凑狡辩的借口吧。
当年九门说好的,轮流出人帮忙给张家守门,后来却陆续失约……其中缘由纠葛复杂,一时半会难以说清。
但总之,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一起遗忘这么些年了,怎么偏偏这时候有人找上门?
的确,五年之后理应轮到吴家出人……如果计划顺利执行,到时候自已作为“死人”,跟对方走也不是不行……但这个张家人又点名指定了小邪……
要翻脸吗?但对方既然知道刀在这里,对当年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解家不可能主动走漏风声,当年办事的黑瞎子更没理由四处宣扬……可是,知道解家把东西寄托给吴家的知情人,不超过一根手指头……
还有,对方此来到底是敌是友……
此时此刻,呉三省难以避免地想起了九门里,前面四个失约者的结局——
佛爷与二爷夫人早逝没有后代,李四地生死不知,而陈家的文锦……文锦……
这个名字只是这么轻轻一想起,便叫他心口被狠狠蛰了似的一疼。
也许,他们这些人真的被诅咒了也不一定吧。
捂着突突直跳的额角,时隔多年,呉三省再次尝到了这般苦涩难言的滋味。
思绪纷繁,却又一团乱麻,无从着手,叫人头疼欲裂。
寂静蔓延之中,气氛稍稍有些凝滞。
几分钟后,对方仿佛失去了耐心般,猝然起身。
呉三省思绪一滞,因为心力交瘁,抬头时表情略显古怪。
真想知道,对方都脑补了些什么啊。
望着这位想象力丰富的长辈,心里唏嘘的同时,张从宣好心多说了两句,权作安慰。
“看在东西的份上,你不必把事情看的过于悲观,言尽于此。”
语毕,他再不曾多言,将剑匣背在身后,率先大步朝外走去。
呉三省死死盯着这道闲庭信步般的从容背影,拳头紧攥,眼中冷硬的光芒闪动。
深呼吸几次之后,却终于渐渐熄灭了下去。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咬着牙无声咧了下嘴,慢了一拍的,很快起身跟了上去。
……
呉邪的这壶热茶,到底没送进去。
在他烧好水清洗茶具的时候,身后那扇会议室的门嘎吱一声,已经打开了来。
他家三叔和那个奇怪年轻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呉邪注意到,那个看着就价格不菲的剑匣,已经到了对方手里。
而且,这东西刚刚潘子还是双手抱着的,足见分量不轻,此刻张姓年轻人却只用一只手拎住,似乎轻飘飘毫不费力。
正观察着,就听三叔冷不丁喊了一声:“小邪,到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