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的马车一般都有标记,车身所用的是极其珍贵的紫檀木,上面镶嵌着宝石,更是比寻常富贵小姐的马车要宽敞个两倍不止,别说是在马车里休息了,就算是在马车里相扑,面积都是够的。
可偏偏,北若卿为了低调,今日特意找人弄了一辆朴素的马车。
再加上这处私宅内并未主人,因为也没人知道这是北府的产业。
不过,寻常百姓不知道,达官显贵却是无人不知的。
北若卿扔下手中刚抓起来的果子,溜溜达达的跟着管家夫人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亭子内,铁倾城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的看向北若卿离开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有意思,天庆朝的京城,还能有这么有趣的女人呢。”
朱红色的大门外,早已吵做一团。
北若卿出门除了小鱼儿,多余的人一个都没带。
车夫老徐又是个憨厚的老实的,在北府当了大半辈子的车夫,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当然,除了赶车他也什么都不会。
此时,老徐面前的妙龄少女正颐指气使的指着老徐的鼻子骂道:“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拦着我家小姐的路?”
“我家小姐身份尊贵,且不说这马车怎么样,若是伤了我家小姐,你以死谢罪吗?”
少女穿着绸缎,打扮的也敞亮,是个清秀的模样。估摸着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老徐脸色惨白,今日之事,本就是他不小心出了纰漏,但是谁能想到竟然会撞上旁人的马车?
可他的马车在这停的好好地,后面的马车要绕上前来,不小心蹭上了罢了。
可看人家的马车,富丽奢华,应该是官宦人家大小姐所乘的。老徐不敢得罪人,立马手忙脚乱的开始找银子想要凑点钱赔给人家,道:“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是小人这两个月的月钱,都赔给您了,姑娘您高抬贵手,还请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丫鬟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声,下巴一扬,一把拍掉老徐手上的碎银子,嘲讽道:“就这么点银子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我家小姐可是要进宫的,误了时辰,你担得起罪么?”
老徐一听,急忙道:“姑娘您行行好,小人当真不是故意的。小人给小姐赔罪,这银子不够赔的话,小人再去凑?”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街道上经过的百姓也都顺着看了过来。
对面那马车里的人虽然没露脸,可马车奢华,京城里能用的上这么奢华的马车的又有几个?
只怕是公主殿下出宫,也就如此了。
反观另一辆马车,啧啧,真是寒酸。
百姓们看热闹,有几个不嫌事儿大的,还不忘买了瓜子蹲在路边。
丫鬟一撇嘴,转身恭敬的朝着马车内道:“小姐,您看如何处置是好?”
马车内,女子声音端庄,隔着马车都能想象的到其风姿。
“此人也并非有意,让她家主子赔个不是便算了吧。”
她说的深明大义,语气又平淡温和,宛然一副施恩的姿态。
老徐一听,白着脸道:“小姐,这马车我愿意赔,可分明是您的马车蹭上来的,况且我家主子的马车也坏了。”
“你家主子?你家主子算什么牌面上的东西?”
“你拦了我家小姐的路,只是撞坏了你的车算是便宜你了。况且就你这破马车,也敢跟我苏府的相提并论?”
丫鬟冷咄咄逼人,挽起了袖子拦在老徐面前。双手叉腰,倒是有几分凶悍的模样。
老徐皱眉,低声解释:“可这路这么宽……”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家小姐故意为难?你是个什么东西?当着我家小姐的面儿还敢狡辩?今天我就要教训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
丫鬟说着,从腰间解开鞭子,对着老徐便抽了下去。
那鞭子上带着倒刺儿,隐约的还有暗红色的斑点。
丫鬟打人的手法娴熟,俨然是个练家子,还有些功力。
不多一会儿,老徐的身上便遍布伤痕,却不敢躲。
‘啪’的一声。
鞭子上戛然而止,本应落在身上的鞭子迟迟未落下来。
老徐诧异的抬起头,却见不远处的一个菜摊子里,刚才还颐指气使的丫鬟正头顶着一头青菜,脸上印着一个巴掌印儿,傻兮兮的趴在地上,手上的鞭子掉在一堆烂菜叶子里,颇为狼狈。
身侧,女子缓慢而优雅的活动着手指,日头从她侧面洒落,给她罩上了一层金辉,完美的侧脸上带着几分桀骜,眼底满是不屑。
察觉有人在看她,北若卿侧过头,不悦道:“怎么不还手?”
老徐愣住了,眼眶发红。诺诺了下,低声道:“都是小人的过错。”
北府虽是首富,可毕竟北家的当家人不在京城,主子们又都年幼,不怕明枪,就怕暗箭,因此北府的下人做事都格外小心,绝不给主子惹麻烦。
老徐本以为自己给人赔个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人竟然摆明是要为难自家小姐的。
北若卿叹了口气,勾了勾嘴角,一字一句道:“我没告诉你们,在外面,谁家的狗敢乱咬人,给我乱棍打死的么?”
她说完,朝着小鱼儿招招手。
小鱼儿当即撸起袖子朝着刚才还气势嚣张的丫鬟走去,从一堆烂菜叶子里拎起已经被打懵了的丫鬟,然后拽着她的衣领把人拖到北若卿面前,“小姐,傻了。”
丫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似火烧般的疼。
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丫鬟一看面前的人是北若卿,气势顿时一软,委屈的扭头看向马车:“小姐……嘶……”
脸疼。
一说话就疼。
马车内,似乎有人起身,随后,一双玉手缓缓掀开车帘,露出那张端庄的脸来,第一眼,好看。第二眼,贵气。第三眼,女人。
北若卿淡淡的瞥了马车里那人一眼,歪了歪脑袋。
有点想不起来是谁。好像在哪儿见过。
马车内的人,便是丞相府苏府的小姐,苏长霜。之前北若卿在清宁郡主府中见过一面。
不过交集不深。
苏长霜此人,幼年家中因有那个人的存在,她并不受宠。可后来那个人离开京城了,她也就逐渐受到了重视。加上她懂事,长的又好看,还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破得皇后娘娘喜爱,苏府现如今也就把她当宝贝捧着了。
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让她去宫里露露脸,这意思么,不言而喻。
不过这些北若卿都不知道。
她是真的想不起来这姑娘是谁。
苏长霜目光在自家丫鬟脸上一瞥而过,眉头微蹙,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北小姐,许久不见。”
北若卿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抱歉,你哪根葱?”
‘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苏长霜脸上不动如山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碎裂。
刚才这个女人说什么?哪根葱?
掩在袖子下的手指逐渐攥紧,苏长霜挤出一抹虚伪的笑意,“北小姐记性不太好?前几日,清宁郡主府中曾见有幸见过北小姐。”
“哦~”北若卿恍然大悟,面上忽然染上几分笑意,看向苏长霜,道:“是你啊,漂亮八哥?”
‘咔嚓’一声,苏长霜脸上的面具再次碎裂。
她,说什么?
不等苏长霜说话,她家小丫鬟就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便道:“大胆!你满嘴乱喷什么呢?我家小姐是苏丞相长女,你一个破鞋也敢对我家小姐不敬?”
她话音刚落,苏长霜便打断道:“碧莲,放肆,北小姐是七王爷未婚妻,又与三王爷交情匪浅,看在两位王爷的面子上,不可放肆。”
这主仆二人这一唱一和的,瞬间就把北若卿这破鞋和脚踩两条船的罪名给坐实了。
百姓们再度议论起来。
小鱼儿气的脸色铁青,可她家小姐不发话,她不敢妄动,只扶着老徐往后退了两步
老徐担忧道:“鱼儿姑娘,要不您还是回去找七王爷吧?或者找大公子?”
小鱼儿摇摇头,笃定道:“不怕,小姐不会让你吃亏的。”
她这话刚落,就见北若卿上前,淡淡一笑,“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
苏长霜面色一顿,不由得看向面前这个女人。
明眸皓齿,眉眼如画,脸上带着几分不羁和几分随意,可通身都是自小娇惯出来的贵气,这种贵气,不是他们这种世家大族的贵气,而是自幼便拥有一切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大气。
她所有的,她们这些千金小姐不一定有。
北若卿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额勾起嘴角,一字一句道:“算起来,我也是未来的七王妃,按礼数来说,这位大葱小姐,你见着我,得行跪拜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