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据说皇宫里的小殿下疯了,破天荒的跑去拜了菩萨,这可吓坏了一众宫人,纷纷在身碧玺宫外头跪着,吓得魂飞魄散。
而这一夜,导致小殿下失眠的当事人却睡得倍儿香,次日一早,还约了清宁郡主穆锦兮去喝茶。
说是喝茶,不过就是两个女人出门寻乐子。
北府某院落内,尘风捏着刚从外面赎回来的盒子递给自家主子,“东西拿回来了。”
这北小姐也是个胆大的,他家主子的东西都敢拿出去典当?前日夜里,送给宋桥的附身符拆开一看,竟是大喇喇的几张银票,数额大的惊人。
这要是宋桥一不小心将附身符当废纸烧了,不得酿心死?
玉紫赦扫了眼那木盒,云淡风轻道:“送去给宋桥。”
“啊?”
这不是顾公子送给北小姐的礼物么?怎么转了一圈,又到了宋桥手里?
尘风不能理解。
玉紫赦深吸了口气,无奈道:“她拿了本王的礼物,这份送给她的,自然是要赔给宋桥。”
昨日他送回来的木盒子里,除了一幅画空空如也。想来是被北若卿给昧了。不过,如他所愿。
思及此,玉紫赦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嘴角,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此刻就像是个动了情的少年郎一般。
尘风摇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玉紫赦却又道:“穆国公府此番之后,便无翻身之地,让顾宴廷盯着些,穆家的那些混账东西,不必手软。”
尘风漠然,冷声应道:“是。”
他家主子这是,在给北小姐出气?
否则穆国公即便是德行不行,可如今这个时候也不必处置的这么着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动了北小姐。
长街之上,一辆马车驶过重重街巷,拐进了一处院子里。
小鱼儿率先跳下马车,正要去搀扶北若卿,却不想北小姐竟是一撩衣袍,自己跳了下去。
那动作,那潇洒劲儿,活脱脱一大老爷们。
小鱼儿眼眶一红,险些又哭出声来。
主仆二人前后进了院子,院外守着重重官兵,将这别院围成了一个铁桶模样。
北若卿刚一进去,一道铁链摩擦声便‘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北若卿!你想让本公子给你这下跪道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那出声之人,便是穆国公府嫡公子,穆友。
说到底,穆友这次真的是被绑,他虽然不务正业,仗势欺人,糟践事儿干的多了去了,可这会儿,却是正儿八经的被拖下水的。
穆前那王八蹄子,居然瞒着他偷偷干了这么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什么偷偷摸摸打断了厨子的胳膊,还背地玩死了几个歌姬。更倒霉的是,那顾宴廷什么时候回京休息不成,非要这个时候回来。穆前正好撞在枪口上,便拖累了全家。
穆国公更是因与后宫串通而被陛下厌弃。
他好好的一个穆国公府,瞬间跌入谷底,沦为京城的笑柄。
想到这,穆友心中就更是郁闷了,眼珠子通红的瞪着北若卿,他不甘心。
北若卿回过头,看了穆前一眼,淡淡道:“穆公子别嚷嚷了,吵得人耳朵疼。”
她还嫌耳朵疼?
穆友眼前一黑想,差点没被气死。
“你耳朵疼?你不应该喉咙疼吗?给陛下上的眼药可真够恶毒的,你诬陷我,诬陷我父亲,你这个恶毒如蛇蝎的恶人。”
“蛇蝎?”
北若卿甚是满意的点点头,这个称呼她喜欢。
自古蛇蝎出美人嘛。
“你爹串联后宫是我逼的吗?你调戏良家女子是我撺掇的?你弟弟视人命如草芥是我教的?你这睁眼说瞎话的东西。”
她轻飘飘的冷哼一声,招了招手,让人给她搬了个凳子过来。
穆友被按在地上,身上的绸缎锦袍早已褶皱,平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发丝早已凌乱,瞧着就像是一直蔫吧了的带泥萝卜。
北若卿不由得嘀咕起来,穆友这人虽然不咋样,可心眼也没坏到根上。
毕竟比起穆前,他只是好色,却也没伤人性命。
穆友瞪圆了眼珠子,咬牙切齿道:“本公子绝不会给你一个女人下跪道歉的,更不可能给那些卑贱之人叩头的!”
“哦,抗旨啊?”
北若卿淡淡的扫了一眼,后者立马安静如鸡。
抗旨,那可是要杀头的。
领头的侍卫是老皇帝的贴身侍卫,此时闻言,点点头,“陛下旨意,穆府公子给北小姐赔礼道歉。”
一直缩在一旁的穆友闻言,连忙软了腿儿,‘噗通’一声在北若卿面前跪了下来,哭天喊地道:“北小姐,北姑娘,我道歉,我赔礼,求求你救我一命,我不想死啊。”
这模样,好像北若卿是杀人的阎王似的。
可北若卿是个商人,对家国朝政甚至于男人,都没兴趣。唯一在意的,就是活的逍遥自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穆友这种人,自有国家律法处置。但是,欠她家厨子的公道,必须得还。
北小姐护起犊子来,冷血无情。
她扭头看了穆前一眼,翻了个白眼,“本小姐说过,要让你跪着给那些伤者赔罪。”
“我去,我这就去赔罪!只要能活命,你说什么我都照办!哪怕是要我父亲的脑袋,我也立马摘下来给你。”
穆前虽是嫡系,可却不是嫡出,加上穆友一向纨绔,穆国公府就更没有他的位置了。这次更是为了穆友的事,穆国公才想出让他装病闹事这一出,却不想如今东窗事发,还把他的陈年烂账给揪出来了。
北若卿眉头紧锁,盯着穆前看了会儿,心中百味陈杂。
为了活命,他竟是连自己家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静默半晌,北若卿这才淡淡的开口,问道:“你父亲因你获罪,丢了官儿,失了宠,你还想要他的命?”
“那都是他自找的!”
穆前咬着牙,愤愤不平的吼道。
“我想活命有什么错?不就是道扣头么,我扣,你放过我,你去求陛下放过我把?”
穆前跪着往北若卿跟前挪了几步,满脸泪痕,像是一只丧家犬。
穆友嫌恶的剜了他一眼,鄙夷出声:“没出息的废物!你若是敢动父亲一根毫毛,本公子弄死你!”
“弄死我?就凭你?”
穆前仰起头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等笑够了,他猛的朝着地面磕了一个头,“让我活命!”
北若卿:“……”
这地板都给磕破了。
唯独穆友,仍旧站在那里,恶狠狠的瞪着北若卿,不知道的还以为北小姐拐了他媳妇私奔了呢。
见穆前脑袋都磕红了,他鄙夷出声,“没出息的东西,穆国公府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说完,他挺直了脊背,咬牙道:“北若卿,是我品行不端让你钻了空子,连累了父亲。你有种的,就让陛下杀了我。但你若敢诬陷我父亲,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都不放过她?阎王同意么?
北若卿挑起眉头,幽幽的笑道:“那你可做好准备收尸了。”
“北若卿,你魂淡!你卑鄙!你公报私仇,不就是仗着陛下宠爱?可你别忘了,玉紫赦他就是个不受宠的短命鬼!你早晚也没什么好下场!”
倏地一下,北若卿的脚步生生顿住,也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她,她沉下脸,猛地转过身,一字一句道:“再哔哔,削死你!”
许是被北若卿这满脸的煞气震住,穆友脸一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不甘心的瞪着她,好像多瞪几眼,北若卿就能短命几年似的。
去探望过厨子后,北若卿惦记着穆锦兮的约,便直接离开了。
临走前,穆前还在磕头,穆友满脸不服的站在一旁,神情倨傲。
侍卫道:“陛下说,穆国公府一事,小姐自己看着办。”
“啥?”
北若卿简直日了苟了,怎么就看着办了?
这不是坑人么?处理好了,皆大欢喜。处理不好,坑死自己?
侍卫见她一脸郁闷,笑了下,补充道:“陛下说了,凡事可与家人商议。”
家人?北府现在活着能喘气的,掰着手指头数,一双手能数得过来。
可不是丫鬟就是婆子,再不然就是管家,对这种朝政之事,他们哪里插得上话?
她不耐烦地点点头,转身溜达着就要离开。
临走前,又看了眼身后那一跪一站的人,半晌,这才低声交代道:“头磕完了,地板砖的钱得赔了。”
毕竟挺贵的。
侍卫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啊?”
北若卿一眼过去,侍卫连忙点头,答应道:“哦。”
“还有,穆国公府并非全府的人都犯了罪,陛下那边还是琢磨一下吧,宠信多年,陛下舍得?”
她点到为止,也没明确表明自己态度,可这番话到这儿,足够了。
侍卫犹豫了下,随即一点头,“是!”
离开别院后,北若卿自是骑着小毛驴去找穆锦兮。此时她心中欢悦,却不想有些人,已经对她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