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院内,风朗月清。
因着入夜,这院子平日里本就安静,今日更是连个活人儿的动静都听不到了。
尘风抱着剑,满脸担忧的守在门外。
屋内灯火未亮,可偏偏一院子的暗卫,没一人敢进去。
前方主子不悦,危险。
北若卿迎着夜色,手上提着个灯笼,手里提溜着一串葡萄,一边走一边啃,满嘴清甜。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
众暗卫一看到北若卿,活像是见了亲娘,一个个激动的涕泪四流,立马闪身躲进了暗处,绝不打扰偷听。
北若卿晃悠到玉紫赦院门前,她抬头看了眼尘风,举起手里的葡萄串,鼓囊着嘴道:“吃吗?甜的。”
尘风深深的看了北若卿两眼,抱着剑,侧开了身子,冷着脸拒绝:“不要。”
可刚说完,手上一沉,那葡萄串子便落在了他手里。
待尘风再抬头时,北若卿已经进了院子,自顾自的推开了门。
尘风皱着眉盯着自己怀里的葡萄看了几眼,犹豫了下,便捏了一颗喂进嘴里,顿时……尘风万年冰山的脸,瞬间龟裂了。
北若卿推门进去,刚进屋,一股刺鼻的酒味儿瞬间扑入鼻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酒缸打碎了。
屋内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角落里,似乎有人的喘气声。
怎么还躲上了?
北若卿正要点上灯,腰间荷包里装的夜明珠还没掏出来,便听见角落里忽的传来一道声音:“别动。”
那声音似乎有些醉意,却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寒意,隐隐的还有些愠怒。
还喝酒了?
北若卿摸摸鼻子,将夜明珠塞回了荷包,循着声音,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玉紫赦?”
越是靠近,地上酒气越浓,北若卿心下‘咯噔’一声,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你这是做什么?借酒浇愁?”
角落里的人似乎是动了动,‘哐当’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咕噜噜的滚到了北若卿的脚边。
她抬眸,蹙起眉头,借着清亮的月色找到玉紫赦,相识这么久,北若卿还是第一次看见玉紫赦发丝林乱,衣衫不整的模样。
他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小兽,躲在一旁舔舐伤口。
北若卿心中陡然间生气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胸口有些闷。
“滚。”
玉紫赦低喝一声,踉跄着便要起身,谁知这刚起身,还没站稳,身子一歪,便又朝着北若卿砸了过来。
北小姐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大爷的,这货看着是个单薄的,怎么砸下来跟铁似的。
她戳了戳玉紫赦,“喂,你先起来说话?”
手上忽的一凉,玉紫赦一把将人推开,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别碰我!”
他话中带着一股狠劲儿,听的人头顶一片发麻。
北若卿摸索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手上拎着酒坛子晃了晃,“你放心,趁人之危,酒后乱情这种事老娘不会干的。”
更何况他还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北若卿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把玉紫赦身边的酒坛斗殴抱到了自己跟前。
有些喝完了的,有些没喝。
这酒都是玉紫赦私存的好酒,闻着就十分香。
北若卿肚子里的馋虫再度又被勾了出来,于是,这些酒,也就都进了北若卿的肚子。
屋内,酒香宜人。
春色更是怡人。
玉紫赦瘫在地上,北若卿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就一直喝酒。
玉紫赦似乎是静了一会儿,见北若卿不说话,他摇晃着身子身子坐起来,含糊不清道:“你是,女人?”
北若卿眼角一抽,菩萨保佑,七王爷还能分辨出男女,还没傻。
“七王爷眼神真好。”
北若卿淡淡的道了声,说完,她抬眸看去,总觉得玉紫赦心中似乎憋着事儿。
她猫着腰凑过去了些,“今天在宫里,有人欺负你了?”
按理说,玉紫赦这样的身份,就算是背后议论难听,可当着面儿的,应该也没人敢为难才是啊。
况且,以尘风对玉紫赦的爱护,若是真有人对他家主子不敬,只怕是这会儿都已经拎着刀去砍人了。
玉紫赦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胸口发出闷闷的笑声。
那笑声着实是凄凉,像是看尽世态炎凉,人生惨祸一般。
北若卿心中,更加难受了。
她叹了口气,凑近了些,“你放心,日后老娘罩着你!”
反正从前她见着流浪在外的阿猫阿狗,也都会捡回去的。
玉紫赦怔住了,一双眸子里透着光,视线却有些飘散。
他像是迷失在了一片雾气朦胧的林子里,眼前是拨不开的云雾,而云雾外,有个人却在低声说:以后,她罩着他。
见玉紫赦神情恍惚,北若卿柔声问道:“今日支走我,是有事情单独跟陛下说?”
玉紫赦闭上眼,默认了。
过了片刻,他声音沙哑,缓缓开口:“我原以为他不知道母后逝世的真相,却不想,全天下,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先皇后?
北若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玉紫赦话中的深意。
当年皇后宠冠六宫,玉紫赦更是深受宠爱。后来皇后无故病逝,玉紫赦又突失了圣宠,闭门不出。前些日子,跟先皇后之死唯一有关的柔贵妃又死在冷宫。
只怕是,先皇后之死的确有蹊跷,如今看来,真相是被按下来了。
这种皇室秘闻,若是换了以往,北若卿肯定兴致勃勃,可今日,见玉紫赦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居然也提不起半点兴趣了。
“我想,或许是有比真相更重要的东西,他要去守护吧。”
比如,心爱的人,比如,某些大局衡量之下的东西。
北若卿虽然没接触过政治,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皇宫,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玉紫赦的眸子似乎渐渐清明起来,扭头看了过来,目光复杂,难辨喜怒。
北若卿脸上热乎乎的,方才酒似乎喝的有点多了,按理说,她是千杯不醉的酒量,怎么可能这么点酒就晕乎了?
可脑子的确是越发的不听使唤,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北若卿笑着道:“你瞅啥?莫不是瞧上老娘的美色了?”
她倒是无所谓,前世一心搞事情,倒是还是孑然一身,也不知道她拼下的那份家业最后落在了谁的身上。
现如今,未婚夫就在眼前,然而只能看,不能吃。
玉紫赦深吸了口气,忽的握住北若卿的手,低声道:“我若说是呢?”
啊?
北若卿一口口水险些没呛死自己,见玉紫赦抓着自己,急忙道:“你别动老娘的猪蹄子啊,我跟你说这不好吃!”
“北若卿。”
玉紫赦忽然叫了一声,北若卿挣扎的动作僵了僵,挑起眉头,“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磨磨唧唧的,别人家蜗牛都能生二胎了。
玉紫赦突然凑了过来,冰凉的唇,便落在了北若卿的唇瓣上。
清甜中透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与北若卿滚烫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北若卿懵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玉紫赦打横抱了起来。
“你大爷的,说好的老娘酒后不乱来的。”
某王爷身深吸了口气,脚步不停,语气一如既往的矜贵清冷,却带了几分笑意:“你不乱,我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