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鸡,蒸鱼,甲鱼,河虾,田螺,青菜。
整整八盘菜,六热两凉,一壶温酒。
袁穹拿起筷子扒拉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不敢说色香味俱全,至少也是中上水准了。
尤其是那些河鲜,光看色泽闻味道,都觉得鲜灵,一看就是刚刚宰杀做出来的新鲜货。
要不是觉得会浪费,他都准备拿银子来一个试毒了。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这二楼的客人,也都正常吃喝着。
索性,他选择相信法体。
这第一筷子就对准那蒸鱼的腹部夹去,鱼肉夹杂鱼油,入口香醇味美,没有土腥味,只有鲜香。
佐上一口小酒,度数不高,能喝出清淡的高粱味,真真是一种享受。
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一口菜一口酒,就这么享受了起来。
这有钱的感觉还真是好呀。
倒是难为那村长,守着如此多的浮财,却不自已享受,偏要窝在那么个偏僻小村子里加害苦命人。
袁穹是想不通的。
难道修那邪法,真有享受人生来的舒畅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八道菜都被他尝了个遍,不错不错。
壶中酒也是空空,也不知是没吃饱还是怎地,袁穹始终没有一种“饱腹”之感,好似自已的胃口就跟个无底洞似的,不管吃下啥凡间食物,都能瞬息间被消化。
想到这,他举起筷子轻击菜盘,一种萧索之感袭来。
袁穹不由有些恍惚,自已可能已经不再是人了吧,更确切的说,不再是那凡人。
失了胃口,哪怕面前吃食再好吃,他也再吃不动。
“罢了,想那多作甚,不如出去走走,看看那三仙娘娘庙到底有何神异之处。”
他自言自语,似是说给自已听,又好像说给情绪。
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去之时,窗外楼下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孩子泣诉之音,虽然听不真切,但也能感受到那孩子的悲伤。
“大叔!求求您了!行行好,就赊我一块饼子吧!!我娘……我娘她快不行了!!”
“我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
“去去去,哪来的毛头乞丐,别挡着我道儿,没钱就让开!”
挑着扁担的卖饼货郎面无表情,丝毫不讲情面,沿边绕开了那当街乞讨孩子。
看着货郎无情离去,孩子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哭的也更大声,起身快跑两步,扑通就跪倒在一食肆门口,对着大门口哐哐磕头,脑瓜们都破皮流血,肿的厉害。
也不见那孩子停下,只为祈求到一口吃食。
按理说,如此悲凉景象,怎么也能激起一丝一毫的人性,总会有人伸出援手。
可这路上行人,食肆内的客人,就都跟没长眼睛一样,看也不看一眼,充耳不闻。
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倒是袁穹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平日里哪见过如此景象,就是电视剧中的乞儿,也演不出现在那孩子的一分悲苦。
本就瘦弱的身躯,就那么跪伏在地,一个劲的叩头,脑浆子都快被磕匀了,对破皮的额头不管不顾,就是口中也不再呼喊,兴许是已经喊哑了,出不来声。
袁穹轻叹一声。
叹那人心冷漠,也叹那孩子的悲苦执着。
再这么磕下去,怕不是要比那口中老娘先一步去世。
他招呼来小二哥,想要问个究竟。
出手阔绰的大客户相召,小二哥自是不敢怠慢,脚步轻盈的就来到袁穹身旁。
“小二哥,为何那食肆中人,都如此冷漠,都不愿对一个小孩伸出援手?还有那周围的商户,路上的行人,我看他们也不像缺那一口吃食的样子。”
小二尽力收起疑惑的微表情,满脸堆笑着道:“道爷刚来莲池城,可能有所不知,这城中百姓吃食也是不太够的,哪有余粮接济路边乞儿?”
“可那孩子……”
“哎,道长心善,自然会心生怜悯,可若是在这待久了,这种事,每天没有十件也有八件的,外面的饥民天天往里面来,少不了的,道长若是被吵到用膳,也不用担心,官差一会就来,就把那小丫头片子带走了。”
“小二哥,这城中百姓当真如此冷漠?”
店小二悄咪看了眼袁穹冷淡的神情,也只能缓声开口:“也不是道长想的那般,之前莲池城百姓和商户,也曾有人发过善心救济他人,不过那群饥民不仅不懂得感恩,有的赖上了救助的人家,一顿两顿还行,可顿顿都管,城中百姓又不是那活菩萨能凭空变出粮食……”
“等到往外赶的时候,就激化了矛盾,不少百姓都被杀了……”
“还有的饥民,三五成群,十几个一伙,半夜行那偷盗抢劫之事,也害的不少百姓家破人亡。”
“久而久之,莲池城百姓便不再动那恻隐之心了,都是这旱灾闹的呀……”
“也不知是谁如何得罪了那龙王爷,好几年都不下雨。”
听了小二描述,袁穹若有所思,又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城中也不富裕。”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美味,“为何店家还能有这么多储备货物,我吃着也挺新鲜的。”
“自然是道爷您手中有银子呀,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您有银子,自然能吃到如此饭菜。”小二哥说到这自豪一笑,“再有就是咱莲池城得了三仙娘娘庇佑,后面的河里能捕到鱼,山里能种上菜,还有许多果子树,这才有了城内的繁华。”
“还有时不时路过这里,贩货的别州商队,都知道来这能赚到钱,也就冒着大风险,来咱们这做买卖了,道爷您刚才吃的那只鸡,就是从别州商队那买来的,光成本就要近二百文铜子,可贵哩!”
果然如此,纵使大灾之年,有钱有权一样能过上好日子,苦的只是那些下层百姓。
一切都如那鲤鱼焙面,苦哈哈们连树皮都吃不上,有些人还能吃到鲜鱼米面。
那小二哥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一直以来的误区让袁穹觉得,这区区几两银子就能买到如此多的吃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是他没有认真了解过当地物价了,现在看来,银子的购买力当真如此之高。
“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被我瞧见了,贫道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娃就那么磕死在路边。”
袁穹眼睑微合,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慈悲心道:“正巧我这桌上的剩菜剩饭也有去处了,小二哥劳烦你将那女娃唤上来。就说有个云游四方的野道人愿意伸出援手。”
“这……道长慈悲。”小二哥面露难色,“只是……”
他点头示意小二但说无妨。
“只是这二楼雅座,实在不是小人能做主的呀……”
个人有个人的难处,所处位置不同,所忧心的事儿也不同。
袁穹并不想为难这位一直笑脸相迎的小二哥,谅他人之所难,他干脆端着碗筷盘子直接去了楼下落座。
小二哥心道,这位道爷气宇轩昂说一不二,竟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主,赶紧用两只手端起五个菜盘子跟着一起下了楼。
“哎呦,道爷真是菩萨心肠,能体谅我这个跑腿的。”他对着袁穹抱了抱拳,倒也有几分灵巧劲,“您稍等片刻,我这儿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