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春背着包袱跟在自家姑娘的身后。
这几日她日盼夜盼总是害怕自已姑娘把她给忘了,或者说不要她了。
但好在阮萦风交够了钱,客栈的伙计并没有赶她走。
虽说姑娘租的那处宅子瞧着阴森了些,但她二人住在一起,也互相有个依靠。
总好过她在客栈孤伶伶的一个人心里总是没有着落。
所以看见自家姑娘来接她,她总算把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跨在肩上高高兴兴的跟着阮萦风回家啦。
进了梁府,院子里瞧着干净了很多,老井边枯叶青苔都不见了。
檐角的蛛网和灰尘也被清整了一番。
“这两位是我新收的侍女”阮萦风随手指了指在院子里想要爬上树正在和乌鸦龇牙挑衅的小玉和坐在堂屋里喝茶的梁妙音。
梁妙音被她用缚鬼术收服,没有她的允许,如今是不敢轻易作乱了。
只是不喜烈阳,所以平日里只待在挂着她画像的堂屋中间活动。
晓春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吃惊的张大的嘴巴。
这两位姑娘一位天真妩媚,一位清丽脱俗,比先前她在阮府里见到的几位小姐都还美些。
这样的人是小姐的侍女,那她是什么?
当然侍女只是借口,阮萦风现在还没想到给她们二人安排什么身份,只是随意胡扯一番,反正晓春也不会追问。
就在晓春担心她自已饭碗不保的时候。
一旁的小玉突然生气的叫了起来,脱下鞋子手足并用的飞快爬上柿子树,将在树上一直和她对骂的那只乌鸦徒手抓了下来。
“叫你嘲笑我,叫你嘲笑我,我让你成为凸毛鸦”一边说着一边把它的毛拔光,然后才嘿嘿的将它放跑了。
光秃秃的乌鸦可能是羞于在回到同伙中,嘎嘎叫着捂着翅膀就头也不回的飞出院子。
阮萦风看见晓春那张的可以吞下鸭蛋的嘴巴。
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小玉。
小玉看见晓春,眼珠子转了转,忘了还有个人了。
只是她在青楼里装人装久了,难免释放了一下本性。
她不在意的用手蹭了蹭自已的衣服,才笑着道:“你就是主,不,姑娘说的晓春吧,我是新来的叫小玉,日后还请多多照顾”
晓春连忙俯了俯身子还礼道:“不敢”
梁妙音坐在堂子里,冷笑着:“狗腿子”
小玉一听这话瞬间炸了毛,愤怒大声道:“你别把我和那种蠢东西比较”
看着两人这一言不合便要吵起来的一幕,晓春也不该如何是好,刚想开口劝解一下让她们二人不要吵了。
便被阮萦风拉着:“不用管她们,让她们自已吵自已的,我带你去房间瞧瞧”
阮萦风自已平日里就是住在堂屋的,因为她平日里要泡药浴,所以单独抬了一张小榻进堂屋,平日里就睡在哪里,也方便看着梁妙音。
好在梁府房间也多,别说多了晓春一人,就是再多几个人也是住的下的。
“小姐,你真的不需要奴婢伺候吗?”晓春看着阮萦风恳求道。
阮萦风笑笑,拒绝道:“你家姑娘我手脚俱全,还用不着你伺候”
“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白天你可以出巷子随处逛逛,晚上就不要出门了,特别是堂屋那里千万不能去,听见了吗?”阮萦风严肃叮嘱道。
那梁妙音可是会伤人的厉鬼,要是趁她出门的时候对晓春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奴婢知道了,小姐”晓春重重的点头,就是自家姑娘不说,晓春也不会轻易的踏入堂屋的。
毕竟那一直待在堂屋里不出来的梁姑娘,美则美矣,就是老板着一张脸,看起来阴恻恻的,让人滲的慌。
望着阮萦风的背影。
晓春看着床上挂着的八卦镜,和床脚下的小豆香灰,还有床檐挂了一圈的黄符。
她曾经怀疑过这个姑娘是哪里跑来的孤魂野鬼,不过看着阵势,倒像是得道高人一般。
但不管怎么说应该不是个坏人。
……
而就在梁府几个女人争执的同时。
远在数里之外的宫城里。
景阳帝穿着普通的圆领黄袍衫坐在龙椅上批阅奏章。
下面跪着的是他的几个儿子。
整个太极殿内寂静无声,无人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良久,景阳帝才从案牍中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
景阳帝已经年过半百,眼角有几条细纹,但眼神却如同鹰虎一般锐利。周身难掩雍贵凌厉之气,这是长久沁润在至高权力之下才有的威严。
他敛眉望着下首跪着的自已的孩子,不,这不仅是他的孩子,更是他的臣子。
他想到奏章中的内容,心中怒急,将手边滚烫的茶水扔在大皇子楚王的脸上,震怒道:“朕召你回京,就是想问问你,你在齐州积粮囤兵,是想反了不成?”
茶水泼到楚王脸上烫出一片红肿,然后滚落在地上碎成残片四下崩开,楚王不敢闪避,更不敢叫痛,只是俯身重重磕头:“儿臣不敢,望父皇明鉴,定是有人栽赃嫁祸于儿臣”
“求父皇息怒”剩下几个皇子接连求饶。
“你不敢,朕看你胆子大的很,不仅瞒着朕在封地干这些谋逆的勾当,还将手都伸进了京城,你敢说那悦来轩不是你的产业”景阳帝又从台子上扔了一本奏章在他面前。
楚王萧心下一震,果然是那悦来轩出了事,又是萧驰野那厮,这老匹夫为何如此信赖他。
“父皇,定是偏听萧驰野那厮的话,儿臣冤枉,儿臣不服”楚王面色极尽委屈,到底谁才是他的亲儿子。
景阳帝看他一副还不知悔改的样子,脸上尽是愠色,冷笑道:“你自已打开奏章好好瞧瞧”
楚王稳住手打开奏章定睛一瞧,面色突变,是齐州囤兵布防图。
他在紫云山练兵的事,只有一直跟着自已的几个心腹知道,且紫云山周遭地势险峻,每个入口都派有重兵把守,寻常百姓都不会轻易入山,萧驰野怎么会?怎么会查到如此详尽的布防图。
此时他面色灰白,再向上首的景阳帝望去时,只见他原本以为景阳帝已经年老的身体还是格外高大。
那被他身体投射下来的高大阴影,依旧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那双眼睛,仍然残忍,冷静,凉薄。
是他太急了,可是他早就知道,为何偏偏如今才发作。
楚王看了一眼跪在自已周围身边的兄弟,心中猛的一震,这才反应过来,他竟是要用自已立威。
这头猛虎已经深知自已的统治力不同往日,他在借自已敲打其他兄弟,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这是怕了。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自古帝王之争,成王败寇,这一局是他输的了,是他着急了。
他隐晦的朝地上跪着的其余皇子看去,也不知是隐形人一样老二,还是颇为受宠的老三,或者是其他还未成年的弟弟们,可惜他看不见了。
念及于此,楚王并未选择为自已辩解,而是默默地摘下头上的王冠,轻轻地放置于地面之上。
紧接着,他双膝跪地,以无比沉重之势叩头谢罪,声音低沉而坚定:“儿臣认罪。”
此时,端坐在上方首位的景阳帝,面色凝重且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自已的长子,回忆起他牙牙学语时的孺慕敬仰,到如今的惧怕痛恨,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他想站起身,却觉的有些头晕。
“陛下,当心身子”在一旁侍奉的徐公公连忙过来搀扶他。
他闭着眼睛,握紧手中御笔,再次睁开时,眼中只有一片肃杀。
随后,景阳帝威严地下达旨意:“传朕口谕,即刻拟定诏书,楚王萧刻不遵国法,屡有忤逆之行,今将其贬为庶民,并流放黔州。”
楚王萧刻接下圣旨,缓缓抬头环顾四周,自已的几个兄弟不但毫无悲痛之情,反而一个个像泥塑人一般不见任何情绪。
心下讪笑,这就是皇家,明明是至亲骨肉。
事到临头,也该感觉父皇还念在父子之情全了他一份体面。
他起身掀了掀衣袍,转身大步踏出殿外。
其余皇子不敢触怒他的,也跟着他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