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明媚。
田英眼下青晕沉沉,头发乱哄哄,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妥妥一副晚上没有睡好的疲惫。
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有一下没一下地端着碗喝水刷牙。
后她下了地,田多她们放了假回家,时时帮着她一起干活,田英一家七口大大小小,成为了地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分到户里的土地,田英已经充分利用来种一些容易生长,高产量的丝瓜和苕藤,红叶菜,只需要撒下种子后,浇些水,中后期再用着杆条,简单搭个草架,丝瓜顺着架子缓缓地攀满架头,开花结瓜。
丝瓜与苕藤的嫩叶都可以炒做菜,红叶菜的枝干老了后,会结出种子,晒干用旧报纸包起来,明年初春还可以撒子继续播种。
成本低,收益高,又好吃。
在村长的话下,允许每家每户都可以自己开垦土地荒山,田英心里有了打算,她与老一辈的传统思想一样,对着土地有种莫名的热忱与归属感。
如今土地改革,包产到户,人人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东西,能用自己双手创造财富,靠山吃山,她自然不会觉得她那一亩三分地多。
相反,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忙着开荒入户划地,早出晚归,田地是不会骗人,它会让你的每一份付出与汗水,都能得到对等的收获与回报。
再开一些土地出来,种一些其他的东西,还能拿去集市上买,挣些零花钱也是很好的。
田余与孩子们年纪小,就坐在地里帮忙着拔一些野草,田英与陆廷川则带着简陋低劣的棉质手套,拿弯刀砍一些横生交错的枝桠小树与荒草木。
树丫枝梢也可以捆回家烧火做饭。
一开始,田英是想着,上镇里直接买一些除草剂喷过效果可能会好一些。
但显然是她想多了,荒山之所以说是荒山,就是杂草丛生,野蛮生长,生命力顽强的草差不多比人高,从没有被开垦过,开山种地的工作难度,不亚于挖山通铁路。
砍得她手脚发软,四肢酸疼。
即便是她干了很久的农活,她的身体依旧是吃不消。
“休息一下,我来。”男人淡淡开口。
“嗯。”
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一开始。
谁也没有再提昨天晚上的事,陆廷川脸上的淤伤已经擦药,已经淡了许多,他没有问她什么,两个人的相处依旧。
田英见陆廷川的神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这让她一时不确定陆廷川还记不记得。
或者说,他当时已经醉得神志不清,自己走路都能被摔着,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一切不过是一个意外。
不必放在心上。
田英自己给自己洗脑,宽慰自己,不必为不必要的事情扰心劳神,松一口气,止住她胡思乱想的想法。
一旦有一个不好的思绪冒出,就会被她下意识地扼杀在摇篮中。
中午。
村头大树上的广播里传来一阵阵沙沙沙声,洪亮断断续续的声音回荡在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通知着大伙开大会。
村里一般广播开大会,都是要通知一些非常重要的事,田英身为一家之主,必须出席。
田英与陆廷川到时,远远看去,就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不待田英多想,村长周庆民已经开口,
“响应国家政策号召,鼓励家家户户包产到户,保障经济发展水平,提高大家生产力与积极性,我们县作为特别贫困县。”
“国家政策关怀,特地请了城里下乡援建的几名知识分子专家技术员,来帮助我们,解决农业生产技术中种植的问题。”
“顺便向大家教授专业的种植养殖的方法,提高大家的发展效率。”
田英坐着听周庆民一板一眼的话,唇角一笑。
陆廷川立于田英旁边,顺着她的视线,眸中晦涩深了几分。
“大家之后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一下他们。”
周庆民话落,大伙一下子纷纷用充满关怀和热情的目光注视着被围住的人,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各种关切的话语:
“周峻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差不多有好几年没见了,怎么好像变黑了不少,不过真的是越长越高、越长越俊了。”
“在部队交女朋友了没有。”
“回来的路上吃饭了没有,饿不饿,我家还有饭菜。”
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而真挚的笑容,有的拍着周峻的肩膀,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一时间,各种问候声、谈话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村子都充满了热闹欢快的气氛。
“部队将我临时下命令让我调过来的。”
“在部队都这样。”周峻不疾不徐地嘴边挂着笑,点头垂首耐心逊着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至于涉及自己的个人情感问题的,他面不改色,“女朋友还没有,饭在路上吃过了。”
他手里提着绿色塑料制的行李袋,举手投足间,是挺拔着如松般笔直的身姿。
和蔼可亲,谦逊有礼。
周峻是村长周庆民的大儿子,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高中毕业就被征兵去了部队,后留在了部队里工作。
一人当兵,全家光荣。
是那个年代对服兵役的重视、荣誉感与认同感,它意味着这个行为不仅是个人的选择,也是全家对祖国需要的贡献和牺牲。
谁也没有想到,周峻会这样的回来。
就连刚刚接到消息的周庆民,刚刚见到自己儿子时,还一时没有认出来了,以为眼花,也不敢相信。
周峻与大伙说了几句话后分开。
随后走到了落在人群后的田英面前,这才注意到了在田英边上一个年轻冷俊的男人。
周峻移开目光,面色自然,语气不急不缓笑着打招呼,“英丫头,好久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周峻哥,好久不见。”田英笑了笑。
周峻比田英大六岁,从小两个人就一起抓蚂蚱,斗蛐蛐,下河摸鱼玩水,她认识的周峻远没有大家印象中那么乖乖娃,还经常被周叔拿着木棍满村追着跑。
想想,他们有差不多十年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大年三十,被放假一次回家探亲回来了一趟。
时光悄然而逝,记忆中的面庞不知不觉间已经模糊不清。
稚嫩纯真的孩童如今已长大,朝气肆意的脸颊也许已经变得棱角分明……
一切都在改变着。
周峻转而看向陆廷川,对人颔了颔首,以示打招呼。
他认识陆廷川,两个人算不上深交,他第一次见他,是他十五岁上高一的夏日炎炎的第二个暑假,一次去田英家补习时,第一次见到了已经搬来住田英家的陆廷川。
那时候的他,给他的第一感觉是,太瘦,太黑,太周峻小。
后周峻住了校,学业越来越紧凑,任务越来越重,补习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与田英他们的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对于陆廷川,他并不是很了解。
但几年前,他听说过,他好像是田英的丈夫。
周峻不自觉又看了看陆廷川。
“你好,我叫陆廷川,田英的未婚夫。”陆廷川慢条斯理,缓缓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