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四个两大两小只拿着小凳子弯着腰,坐在院里摘理着野苋菜。
“阿姐,这样掰,对不对?”小姑娘高兴地将自己手里的菜举得高高。
“对,真棒。”田英看了看,笑着鼓励。
小田阳两个孩子小脸神态认真,有模有样的仔细捯弄,帮忙着,田英想培养孩子自己动手的能力,也没有出声。
孩子想帮忙是好事,她不想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勤奋感。
“你这在家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话里有话地瞥了一眼在打水洗碗的田俏,意味深长的又看了下厨房里的人。
灶屋里的男人侧着身子,围裙下裹着陆廷川有劲的腰,宽厚健壮的背影,手里的动作熟练的做饭,妥妥一副上得厅堂下得了厨房,贤夫良婿的模样。
她们两个在门口摘菜洗碗,自家男人们在面里忙活着,烧火做饭。
面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好友的调侃,她自然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一般他回来在家,家里都是陆廷川下厨做菜。
八零年代家家都吃不饱,穿不暖,果腹都是很大的问题,大家也不会特意去挑剔说什么菜做的好不好吃,光是能吃饱,已经是很好的事了。
农敏与她同岁,是隔壁村村长的女儿,两人从小就一起玩到大,一起玩泥巴过家家,一起上学抄作业,一起打闹惹是生非。
结果,这家伙吃窝边草,嫁给了她表哥田卫华。
田英外公家是猎户起家,一共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田母排第三,在家中最是受宠,田英上面有两个舅舅,田卫华便是大舅的儿子,下面还有个妹妹正在读高中,在校留宿。
田卫华与农敏两人结婚一年,就有了一个一岁多一点,可可爱爱,粉粉嫩嫩的孩子小宝。
田建明则是她二舅的儿子。
田父原是姓许,师范大学毕业当了高中老师,后响应号召知青下乡,在此过程中,遇见并喜欢上了田母,两个人很快结成了革命伴侣。
田父上了户口,就改了名。
虽是下乡劳动,田从文的眼光却是长远,一直没有停止学习,不然也不会鼓励他们从小努力读书。
伙房的门大开着,可以看见里面的一举一动,在看见陆廷川,农敏皱了皱眉,用胳膊肘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人。
苦笑,“人家天天干活,你也不舍得给人家做一个好一点的围裙。”
一看就知道是她的杰作。
赵文红在院子的屋檐下的小木桌上,用票换了两斤精细白面粉,做擀面,瞪了一眼田英,也着自己未来的孙女婿说话:
“你可不能因为廷川老实,就老是欺负人家。”
陆廷川的性子,他们都是了解的,纯良慎真,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孩子。
孩子们是他们一个个看着长大的,而她这个小女儿家的大姑娘,一样让她最是头痛。
“我哪里敢欺负他,他不欺负我就算好了。”田英自己扒拉着菜叶子,小声嘟囔着。
未来的大佬男主,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赵文红听着她的话,敏锐的察觉到她话里的古怪,语气肃然,“怎么,廷川他欺负你了?”
“没有,我开玩笑的。”田英尴尬的笑了笑。
赵文红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想想也觉得不会,继续道:“最好是这样,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他们都说,当一个男人进城眼界变宽广了,见识的多了,挣到钱了,就会变心,抛妻弃子。
隔壁村就有的一个男人,进城后一个月挣了挣了十几块钱,之前夫妻俩在村里同进同出,恩爱得很,后每次回来都打老婆孩子,还吵着闹着要离婚。
田英也知道,赵文红他们也早把陆廷川当一家人了,她要是现在突然就跟他们说,她和陆廷川两个人分开了。
可想而知,她估计会被赵文红打断腿。
田英:“……”她还缺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来做好心理准备。
“……英丫头。”赵文红手里擀面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嗯?”她随意的应了一声,没有转头看她。
“廷川进城应该也快有大半年了吧?”
“嗯,应该有了吧。”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大概有五六七八个月了吧。
“廷川是高知识分子,读的书多,又是稀罕的大学生出来,毕业出来一个月工资多少?”
“啊?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是涉及到对方的工资问题,她确实不知道,想想大概也有二十几块钱吧。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隔壁村的光是才初中毕业进城,就能找十几块钱了。
“?我为什么不能不知道?”她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她反应那么大。
一头雾水的田英,一边的农敏却是知道赵文红这是在担心她。
厨房里,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下子占了一大半的空间。
田卫华手里用着锅铲在炒菜,瞅着在砍鸡的陆廷川身上的围裙一言难尽,他都一点看不过去。
嗤笑不已,吐槽着,“做得也太难看了些。”
陆廷川高大魁梧的身上,背心前系着旧衣碎布拼凑织线的围裙,她的手艺粗糙简陋,围裙处的线头缝合歪七扭八,参差不齐,就像蜈蚣腿一样难看。
只能说勉强能用。
倒是与他身上的气质格格不入。
陆廷川在砧板前,动作利落地将今天从山里打得野鸡在农敏回来时就一并带过来砍了,大家一块吃。
听着田卫华的话,他面上不改,垂了下眼皮,顿了顿,似看他的围裙,语调不疾不慢的说着,“她一向不擅长干这些事。”
似乎在为她解释着什么。
田卫华闻言连声啧啧,跳开了话题。
“……”之后他视线再次放在他身上,后又收回,继续着手里的事。
田英见没什么事干了,就逗着小孩子玩,时不时捏着他软软嫩嫩的小脸,QQ弹弹如白嫩的豆腐,“小宝过来,小姑看看长好看了没有。”
田英印象中,第一次看刚刚生出来的小宝时,皱巴巴的,就像一颗干瘪的豌豆粒,小脸红彤彤的。
赵文红刮了她一眼:“哪个孩子生出来不是一个样。”
她引着孩子开口,让孩子在日常生活中多说话,多练习,“说小姑姑坏坏,这样捏脸不好。
老人都说,小孩子经常捏脸容易流口水。”
田英不以为然扬笑,“是吗?等我老了我也这样说。”
“小……小咕坏坏,不嚎。”一岁多点孩子小脸紧皱着眉头,被捏着粉扑扑,嘟嘟囔囔的小脸,是不高兴。
加上刚开始学说话不久,只能说短短的几个字,口齿不清楚。
怎么看怎么可爱。
她笑得笑容璀璨,更是爱不释手,假装生气闷闷,一板一眼道:“不许说小姑的坏话。”
小奶娃子总是在小的时候玩才有意思,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又乖又讨人喜欢,像香香软软的精致小蛋糕一样。
小男孩嘤嘤呀呀才说出几个字,小脑袋拱进她怀里抱抱,“咕咕好,不坏。”
小宝扑闪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小手自己拉起她的手,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直接垫起小脚抬头,直接她脸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又乖又甜,“咕咕好,mou嘛不生气。”
引得两个大人哭笑不得。
田英的外公他们就从地里回来,路上在家碰见一起下工回来的张丽花。
田国荣六十过半,身体依旧硬朗能干,整个人精神焕发,目光炯炯有神,发间是经岁月匆匆而逝留下的痕迹。
俗话说老一辈人总是闲不住的,田国荣他们没事时就会和儿子们一起下地干活挣工分,老手艺也还在,时不时进山打猎。
大舅二舅两家还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两家之间隔了两堵墙将一个院子分开,各自过各自的生活,隔壁说什么做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田国荣与老伴是和大儿子住在一起。
二舅家有三个孩子,一男三女,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封建顽固思想,三个姑娘一个十四,一个十岁,一个六岁。
刚走到田卫华家门口,对于向来嗅觉敏锐,属狗鼻子的二舅孃张丽花来说,家飘出的肉香味,无疑猫见了老鼠,狗见了肉,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时候,粮食产量少,人多地少,大部分是荒山荒地,开垦艰难,每家每户人多,干的活却少,一到下工时间大家都扔下锄头回家。
人人肚子里都没有点油水,吃不饱干活没力气,面黄肌瘦,只能勒着裤腰带,喝水充饥,光是有煮菜下水的油盐,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更不何况说是吃肉了。
光是一闻,她就知道家里在煮什么了。
“爸,今天家里吃肉?”张丽花笑得谄媚,面容肤色蜡黄,身体胖硕滚滚,脸上是点点雀斑,有些浮肿虚胖。
“我也不清楚。”他也闻到味道了,确实是肉的味道,他看了一眼大儿子田光辉,对方摇摇头,表达他也不知道。
家里好像没有多余的肉,他是清楚的,近一两个月,都忙着农忙,很少上山,布置的陷阱入秋动物灵敏,少有掉入陷阱的。
自己媳妇也表示摇摇头。
三个人只认为她是饿的两眼发昏,出现幻觉了。
张丽花却是不信,那肉味她是闻的切切实实的,不可能会认错。
她二话不说,拔着腿跑着,就奔着田卫华家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