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听澜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世界。
一切都好杂乱,从未涉猎过的信息像噪音夹杂着浓烈的气味冲击他的感官。
只是不同于听觉和嗅觉,这一次是闯进他的视觉。
他眼前有一张张喜极而泣的脸。
有缤纷的,叫不上名字来的色彩。
还有窗外投递过来的光,纸窗外那些奇怪的影子。
好多人都在激动地和他说话,声音竟然跟他们的口型同步!
他心脏震动如雷,垂下头,迎上温幼宜的笑容。
她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他,嘴角翘起来,笑得得意极了,像是在以他为荣。
宇文听澜知道自已不清楚人类的美丑是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少女是美的。
而且是很美的。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捏她立在发间的长耳朵。
少女的笑容有些凝滞,很快又笑起来,由着他捏。
旁边的宇文黛阻止:“哥,别这样。”
“没事。”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他:“让他摸,他重见天日,对一切都是陌生的,让他分辨分辨也好。”
他也有点后悔,可手指已经捏在她的耳朵上,讪讪想收回。
少女却问:“我是什么妖精,你知道吗?”
他心神一动,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缓缓闭上眼,仔细摸她的耳朵。
微凉,长长的,柔软而无害。
“是兔子。”他睁开眼,惊喜地对上温幼宜:“你是兔子!”
温幼宜哈哈大笑,双手轻拍:“答对了!恭喜你能看见啦!”
这句话像激发了什么点,除了少女之外的所有人都奔向他,激动将他抱住!
宇文夫人哭着道:“儿子,都是娘亲不好,娘亲识人不清,让你受苦了!”
宇文拓泪眼汪汪,什么话都没说,抬手将娘俩抱住。
老夫人也哭:“孙子啊,咱们祖孙也是迎上春天了啊!”
宇文听澜站在家人中间,身高又高,家人几乎都挂在他身上。
他却没有什么想法应付,望向温幼宜。
温幼宜正被宇文黛用力抱着。
她身材娇小,宇文黛虽然也纤瘦,但比她高出一头,蹂躏地将她搂在怀里,要将她瘦小的身体吞没了。
温幼宜的兔耳朵折到耳后,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缩在宇文黛怀里,真像一只可爱而不自知的兔子。
宇文黛对她狠狠亲了好几口:“你太棒了温神医,你以后就是我的亲神医!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看我们这些大家族的!以后我们宇文家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谁也不许欺负你!你就管我叫姐!”
温幼宜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姐姐?我比你年纪大,我三百岁了呀。”
宇文黛用力和她贴贴:“那我不管,我看着比你大,我就是你亲姐!你太神了!能把你带回家真是我的幸运!大幸运!!”
宇文黛越亲越上瘾:“而且你皮肤好嫩,你好香啊!啵啵啵!~”
温幼宜忍不住笑起来:“不要亲了,好痒呀~”
她推拒着,开心地看向宇文听澜。
宇文听澜也在看她。
他灰色的眼瞳有了焦距,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像不懂怎么转移目光。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仿佛她也是新鲜的。
温幼宜对他笑起来,纯粹地为他高兴。
【这就是我当治愈系最有成就感的时刻!】
宇文听澜眼里浮起惊艳,和温幼宜一起笑起来。
她是他的恩人,他黑漆漆的世界被她温柔地撕开,将所有缤纷绚烂的一切展示给他看。
包括她本人。
他无酒自醉,觉得身体轻盈,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无法抑制的感情从心底像永不枯竭的泉眼,咕嘟嘟涌出来。
宇文听澜逐渐呼吸急促,看温幼宜看得愈发痴了,有一种念头鼓动他上前,却听门外传来通传——
“老爷夫人,温神医的两个师兄求见。”
宇文夫人赶紧将眼泪擦干净:“快请进来,别怠慢了神医的师兄!”
宇文听澜看向门口。
挡风的厚重门挡被人掀开,两个英俊的少年跨步而入。
俩人视线精准投递在温幼宜身上,不约而同笑起来,语气满是亲昵的责怪:“小七,你怎么不等我们啊?”
宇文听澜不知怎么,有点不舒服,再望向温幼宜,就见她骄矜地撅起嘴:“你俩太慢了,我都治疗完了你俩才过来,耽误时间!”
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看向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也跟有心灵感应似的,将目光挪到他身上。
世界安静了。
宇文听澜感应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敌意。
两个少年脸上还保持着笑,将他上下打量,最后挑剔地盯着他的脸。
他的眼睛重新恢复光明,对一切都还不适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本能盯着他俩的脸,莫名开始暗暗较劲。
恰在这时,家奴从屋外进来通传:“老爷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传菜?”
宇文拓热情地望向温幼宜:“恩人请留下来用膳吧,您刚才救了我娘不愿意留下来,我就也不勉强,可我儿子双目失明多年,若不是今日有缘跟您相见,怕是这一生都不能重见光明!这两样加在一起,您可是大恩人了啊!”
顾无恙挑起眉梢,向宇文听澜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哦?这位公子原来双目失明?”
宇文听澜颔首:“是神医让我再见光明,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哦~”凌北灏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道:“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恩人。”
宇文听澜点头微笑:“是。”
顾无恙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没做自我介绍,在下顾无恙,不知这位公子是……”
宇文听澜回礼:“宇文听澜。”
顾无恙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语气轻快:“我瞧着公子是个普通人,似乎是没有修仙的天赋。”
宇文听澜笑意微僵,心里有点刺刺的:“是,在下不如两位公子有福气。”
他望向温幼宜:“温小姐留下来吃饭吧,我想好好谢谢温小姐。”
宇文夫人顺势抓住温幼宜的手:“是呢,刚好您的两个师兄也来了,请务必留下来吃一顿饭再走,别饿着肚子!”
老夫人也点点头,对温幼宜诚恳道:“是啊孩子,我卧床五年,是你让我有了重新站起来的机会,留下来吃个饭,我好好谢谢你,你再回学院吧?”
温幼宜看他们实在真诚,还是有些心软,点了点头。
宇文夫人喜上眉梢:“黛黛,快请温神医到正厅入座!”
宇文黛自然地走到温幼宜身边,仪态轻盈得像飘过来的,涂抹透粉色丹蔻的纤纤玉手在她眼前掀开厚重门挡,另一只清瘦的手却接过了门挡。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生得清秀但细长,指腹透着粉色调,用力抵住枣红色门挡。青色血管像一条青黛盘在他手背,一路顺延到手腕处。
轻弱的冷茶香随着他的动作,轻柔扑到温幼宜脸上来。
幼宜有些怔然,望向忽然站在她们身前的宇文听澜。
宇文听澜在看宇文黛:“我来照顾温小姐。”
他再垂眸看温幼宜:“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