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把平昌侯府团团围住之际,卫绰还没有丝毫察觉。
他醉意正浓,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逝去的爱情中。
看到少帝前来,竟自顾自的笑了。
凛冬未过,外面又在飘雪。
卫绰举杯对着少帝:“陛下既然来了,不如一块喝杯酒,祭奠臣的亡妻?”
少帝没有动作。
卫绰的酒杯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发出清晰的响声。
可出乎他的意料。
并没有一人上前支援。
卫绰的酒醒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帝往他面前扔了一块翠绿色的扳指,那是号令他私兵的信物。
如今扳指在此,证明他的底牌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哈哈哈哈,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卫绰拿着剑,二话不说就要向前刺去。
少帝的安慰制止住了他。
“昨日夜里,有个女人入了朕的梦,手把手教朕如何对付你。”
卫绰的剑掉到了地上。
“那女人穿着一身蓝色衣裙,朕从不曾见过。但朕记得她的模样,醒来后问了不少人。”
“发现此女,可能是侯爷您早逝的发妻。”
“花坠月。”
我看着卫绰无力地瘫倒在地,生平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如此彻骨的绝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低喃着,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突然他猛地抬头,双眼充满血丝,狠狠地盯着少帝。
我以为他要骂我,就像所有曾经背叛他,忤逆他的人一样,都会遭到他最怨毒的咒骂。
可是他没有。
他的语气和神色极度不符,声音低到甚至可以说是悲哀。
“求求你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再梦到她。”
“求求你。我可以把所有兵权都还给你!你要我这条命也没有关系!”
“告诉我!告诉我啊!怎么才能让她入梦!”
“她曾经自己说过的啊!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我大受震撼。
少帝嘴角微微上扬,俯身低语,近乎慈悲:“你不会再梦到她了。她说,她厌恶你恨不得你立刻去死。”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我没说过这些话,可少帝说得也不错。
我很快就要消散了。
我该感谢他,烟消云散之前,让我大仇得报。
卫绰被关进了天牢,明日午时凌迟处死。
卫府被抄家,对一切充耳不闻的老夫人携全府上下流放宁古塔。
故事自此完整,每个人都有了应有的报应。
我在消散之前想到了此生唯一爱我的,十六七岁的少年卫绰。
那个在我被罚祠堂时不惜冒着家法出来给我送糕点的卫绰。
边关生死存亡之际不顾生命替我挡下一箭的卫绰。
牵着我的手带我入卫氏祠堂,发誓此生唯我一人的卫绰。
那时的卫绰少年得意,身边红颜不断却都止乎于礼,他心里有抱负,一颗赤子之心期盼着能替国收复疆土。
但人是会变的啊。
面目全非,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若是十六岁的卫绰来到现在,恐怕比我更恨他自己。
如若有来生,我一定在接到那盆扶桑花时就拒绝。
只可惜。
不曾早悟兰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