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但如今,付栗比过去更坚实。怀疑是她的力量,首先从两个最基础的开始:我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对恶意缺乏想象;进一步,对恶意缺乏想象是不是“错误”的。
答案清晰明了。
卧室外有一丁点响声,不剧烈,也许室友在用这种方法告诉她,他起床了。她将第二个疑问发给他,想知道属于对方的答案。“别惹作家。”同时,付栗突然感慨,因为他们会把犯罪者和结下梁子的人通通写进书里,为之安排残酷的命运。但他好像暂且不打算那样做。他顺着她的话,说他想写一篇新故事,主角是一个无法想象恶意的女孩。
“她会不会无法理解‘恶’这个字的含义?”按下发送键前,她想了几秒,毕竟那是属于他的故事,外人无从干扰。“早上好。”
“早上好。”他们隔着一面墙,用绿色的即时通讯软件交流。“下午我还要去警察局。”
“那我也去。”
“不用了,你在家休息。”
“我可以的。”
体内经历一次撕裂后就转为隐隐作痛,要容易忍受得多。
“好。”
事实上,在这座城市,那所建筑的正式名称并非“警察局”。但那实在没有什么纠正的必要。她只是又被提醒了一次:钟应不是生长在这里的人,现在他使用的也不是母语。如果换作她身处异乡,一定难以独自处理这些沉重的程序事务。
他收到了通知,却没有人联系她。同一条熟悉的路上,两人聊起出版社所为。两个月前,营销编辑趁着那条监控短视频的热度公布了他的部分信息,还扒出了他大学时兼任网店模特的照片。于是他的书加倍地畅销——很大程度上仅仅出于对他的形象与人格的褒奖。付栗对此一无所知,自从发生持刀伤人事件,她就削减了沉溺于网络的时间。
曾经希望恐惧会随着那条短视频一起埋没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但背后的操纵者毫不怜悯,反复将它推到人们面前。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感觉血液从体内汹涌流出。
“大家都身不由己……”她顿了顿,“我也想看看那个兼职模特的照片,可以吗?”
钟应一直担忧这些风波会连累她。但付栗只是扬起明亮的目光,没有任何怨怼。
“回去给你看。”他承诺道。
炎炎夏日的下午,无法在外面停留太久。警察让他们签署了一些文件,今年她第二次做这些事,应该已经熟悉了这些流程。作案者如实交代,由于近来生活遭遇不满,所以在网上寻找发泄对象,通过一些特殊手段盗取信息,实施威胁恐吓。荒谬的动机之下,这人的做法甚至有点聪明,不是直白地写上“去死”之类的污言秽语,而是单单罗列行踪。但警方仍然判定这种行为触犯了法律。他得到了相应的拘留时间,长达故意伤害未遂的三倍。
傍晚,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去了超市,付栗始终跟着他,心不在焉。无力感挣破了树木的荫蔽,再度从内部涌上来。大家都身不由己,她又默默重复了一遍。上次,有个女孩在这儿认出了钟应,请他签名。货架上整齐地摆着饮料,瓶身印着偶像演员俊俏的脸。他原本不情愿一些消息流传到网上;她原本不情愿再被迫记起有关佳日文化的回忆。所有的事都在催促他们离开,去远方,遗忘这些焦热的愁闷。
她不止一次自暴自弃地想过,如果当初他没有帮忙夺下李争青的刀,如果那柄白刃刺入身体。似乎只有让未遂变成既遂,那个自大狂才能受到更严厉的惩罚。钟应会保护她,朋友、家人们都会,但他人终究无法疗愈她的破损——它源于更深邃处,源于失灵的天气预报,源于被列为禁忌的烟花火焰。
“又下雨了。”
他们走出超市,被困在这座商场。情绪一整天起起伏伏,流离失所。大雨骤然降落在可见的视野之外,几乎没有人随身携带雨伞。
“阵雨,”他说,“很快就会过去。”
忽而,她觉得这句话有几分文学性。
不远处的服装店里,一面穿衣镜挂在墙上,映出现在的模样。付栗抓了一把头发,弄得稍显凌乱。雨会停止,淋湿的也会吹干。已经不再需要发泄和放纵。她想要更多养分,更多直视的勇气。
“钟老师,我们去染发吧。”她向自己头顶指了指,“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红的。”
0021 车
择一个好日子,付栗人生第一次尝试染发。
她要红色系,必须是红色——因为以前元依依的头发就是火一样的红。她可以不理解、不关心那些荒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