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丹淹着小嘴,略有些惊讶地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喻丹伸出手,就要将小手放在文泰的额头上,来试试温度。
这是文泰教自己的方法,可以通过手掌中他人的温度,来判断出那个人体温有没有上升,这个方法简单便捷,还比较准确,在治疗病人时,是一个不可多得、适用范围广的方法。
文泰看着向自己伸出的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再在心里暗自和自己那黝黑粗糙、被药草浸润到有些皲裂的手指比较,一时之间心绪更加烦乱,颇有些把持不住的味道。
为了规避风险,文泰本能地向后挪了挪,避开喻丹对自己的触碰,他的发丝已经有些汗湿,粘腻紧贴在额头上,平时极为坚定不移的双眸此时如同被剥去了外壳的乌龟,极是飘忽不定、于四处打量。
文泰在喻丹那不加掩饰的、充满爱意的眼神里逐渐沦陷,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浮现了喻丹于床底间那凝望着自己的眼神,与现在的她颇为相似,文泰暗暗在心底里估算了一下时间点,摇着头往旁边又挪了一寸。
他的动作是那么急切,全然失去了平日的从容,仿佛坐于自己身前的,不是自己那娇滴滴的妻子,而是洪水猛兽,让文泰急欲远离。
一不小心,文泰似乎被磨伤了手掌,依稀间像是破了一层皮,地上尖锐的石子刺入他的手心里,疼得他龇了龇牙。
只是由于光线太弱、夜色太深的缘故,喻丹没有察觉到文泰这一丝不对劲的行为,她只是借着夜色,欣赏文泰那克制不住的模样,霎时间,喻丹只觉得今日月色尤为的美丽,连在他们四周飞舞的飞虫也是如此的可爱。
喻丹很想就这样与文泰如此平淡而又幸福地生活下去,不必去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
只是喻丹清楚,从自己选择与眼前的男子成婚时,那便与自己母亲对她的希冀与初衷相违背,和自己那曾经展望的、平淡的日子愈走越远。
舒秀(喻丹母亲)因着自家之故,给自己寻了来自郡县里、在当地家世比较大而又家教比较严谨的普通人家。
说到底,喻丹的父母亲根本不希望对方的家境有多么优越、势力有多么地大,相反,他们更希望喻丹未来要嫁的人家普普通通便好。
与那些将女儿当作政治联姻的筹码、让自己的仕途坦荡顺利的父亲不同,喻康伟(喻丹父亲)清楚地对自家有着清醒而又准确的定位,等闲不会好高骛远,企图通过联姻,让自家一步登天,全家大翻身。
喻府家境一般,喻老头(喻丹父亲)便时常自我调侃,喻家祖上冒了青烟,竟然让他中了一个秀才,而之后更是保佑他,让他的官途一路顺遂,如此才捞得了一官半职。
喻府比之百姓人家,便是官家老爷,他们轻易不敢得罪于自己,喻康伟心想,如果自己女儿下嫁给一处没有功名傍身而又吃穿不愁的商户人家,那么,她这一世,也合该是平平安安的。
喻煜(喻丹哥哥)对自己这一母同胞的妹妹更是宠爱非常,得知自家父母亲有意给妹妹安排亲事时,他一边挥泪表示不舍,同时也开始了暗中调查。
喻府的家教很是严格,家庭也很和睦,父亲此生只爱着母亲一人,府里没有和其余官家一样,有着许多的姨娘和庶子庶女,他们贪心不足,在府里惹出是非。
因此,喻丹和他,相较于各自的伙伴,倒是过得极为轻松自在的,等闲不会有着处理不尽的腌臜事,便也是由于这个缘故,喻丹便没有她的那些闺中密友一样,脑子里满是别的不好的心思。
喻煜以为,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均是完整而又积极健康的,喻丹本人的性格,也是自信而又坚强的,与她的手帕交完全不同。
喻煜至今还记得,曾有一次,自己从学堂休沐回家,在府里见到了妹妹的闺中好友,她那一番矫揉造作的样子,简直不堪入眼。
明明是嘴里有话说,但偏偏要一语三停,眼里也跟着落泪,捏着锦帕擦泪。
喻煜有好几次想提醒,如果真是难过,或是受了委屈,请直接坦率地说出她的内心话,更重要的是,明明是委屈得直流泪,她眼里的贪婪和高高在上的审视,便也是收也不收的,轻易便被人拆穿了,实在是技术奇差,学也学不像。
就是那一次的相见,喻煜便勒令自己妹妹,不得与太对人接触,至少,一定要经过自己的手,得到自己的认可,方才有与自己妹妹交流、做朋友的资格。
喻煜也不是霸道,更不是不顾自己妹妹的意愿,他实在是替自己妹妹担心,为她操碎了心,自己父母亲保护得太好,便也让她失了自我保护的能力和鉴别别有居心的人,因此,喻煜以为,自己既是喻丹的哥哥,便也要为妹妹负责,让她轻易不叫人蒙骗了去,将她当作棋子,最终徒惹妹妹失望哭泣。
如此宠爱喻丹,将喻丹捧在手心里保护的喻煜,得知自己妹妹竟然要许亲了,他一面怅然若失、不住感慨回味过去岁月的同时,手里也不忘将母亲隔给妹妹定的人家一番暗中调查。
倒不是喻煜不信任自己母亲,在喻府里,将喻丹养得任性自我、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里,以母亲首当其冲。
舒秀对喻丹的偏爱与重视程度,连身为男子的喻煜都觉得极其不公平,便经常性的将调侃的话语挂在嘴边。
用一句话概括母亲对喻丹的偏心,便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就像中了毒一般,舒秀整个心思都放在喻丹身上,在喻丹身边转悠,轻易不肯离去,替喻丹遮风挡雨。
喻煜倒也不会因自己母亲那毫不掩饰的偏爱而心生嫉妒,继而暗害于自己同胞的妹妹。
喻煜清楚地知道,母亲如此作为,皆是出自她对妹妹的爱,妹妹及竿之后便要嫁给他人,若是嫁得距离喻府近,他们便可以时常去看看妹妹,给妹妹带去自家的东西,也可以随时掌握妹妹的动向,看看她在夫家过得到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