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麻子布满关心之意的脸上挂着微不可察的震惊与害怕的情绪,此时,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南风尘,反而对平时爱戴尊敬赞扬的文朝奇视若无睹。
他独自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文朝奇的脸逐渐变得一阵红一阵白,继而转青,显然是被他们这些下属们气得半死。
文朝奇看着趴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二虎,又看了一眼在旁边扶着林二虎的崔麻子和门外乌泱泱的众人,各个都手持武器,表情凶神恶煞。
如若走在大街上,一定会让他人退避三舍,不敢接近他们这伙人半分。
文朝奇明白,这些人是在监视着南风尘,以防南风尘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行为。
见得此种状况,文朝奇心里又是高兴欣慰,又是无语忧虑。
文朝奇很欣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土匪们如今已改邪归正,见得辛苦培育他们多年的在主子似乎有危险,便不顾自身安危,立刻冲出来保护自己。
即使他们自己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全身布满伤口,依然义无反顾地与自己站在一边,和自己共进退。
无语忧虑的是,文朝奇迟早会将这些土匪们连同清风堂一并转给南风尘,替南风尘做事谋划,以后,这些人的生活再也不会如此惬意随意,注定充满着荆棘。
可是,如今的他们却太过天真浪漫、有勇无谋,太缺少纪律与秩序,如同一盘散沙。
即使这些人内心是团结一致的,却都是以自己的意志行动,丝毫不顾及他人,更没有互相配合的意识。
倘若真的发生紧急万分、事关性命的状况,这些人估计不仅不能帮忙,甚至还会让有不歹之心的人有可乘之机。
崔麻子可没注意到文朝奇此时纷乱无序的心事,他一手扶着林二虎,充满怨恨地看了一眼南风尘。
哪知南风尘却依然稳当地端坐在座椅上,对他们这些人视若无睹,毫不害怕。
南风尘如此轻松惬意的模样,令崔麻子大为震惊,也更加忌惮,难道这颗白菜手里还有别的底牌,才敢在我们的地盘上如此嚣张,他断定了自己一定能将我们清风堂收入囊中?
如此来说,他被我们抓过来,岂不是出于他的计谋,自愿被我们带过来,目的就是深入清风堂内,摸清楚清风堂的布局和人员的把守状况。
怪不得我带顾小姐和这小子过来时,他一路都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原来还真的暗藏祸心。
想到这里,崔麻子恨不得冲上前去,直接撕了南风尘,但是看得南风尘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心里也越发不安,踟蹰不敢往前,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交互冲击着崔麻子小小的身板,让他上不得也下不去。
尽管如此,崔麻子依然不退分毫,坚守在文朝奇房内,守护他的安全,依然坚守在林二虎身边,维护他的周全。
“呵――大哥,你倒是调教出了一批好下属。”
南风尘不动如山,落了一次后,随意地瞟了一眼土匪们的状况,直视着南风尘,出言讽刺道。
尽管南风尘的墨色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文朝奇的身影,但其中的空洞与审视不悦却扎得文朝奇的心生疼。
文朝奇见状,心里不觉深思,却也无可奈何,是他自己自作主张,与那个人联系合作的行为刺痛了南风尘的自尊心,现下南风尘此举,都是他咎由自取。
文朝奇苦笑,自己做的事,于南风尘而言,确实是不小的伤害,是不厚道的行为,更是一种背叛。
文朝奇处于消极负面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而外界的土匪们听得南风尘如此说,却犹如在湖水里扔进了一块巨石,顿时,一触即发危机四伏的场景立刻消失,被热闹与嘈杂代替,大家对此都议论纷纷,手不断地指着南风尘和文朝奇。
崔麻子犹如一只毛发直竖正准备上前拼死一搏的猫咪,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启料听得南风尘如此说话,只觉头顶上出现了一盆水,向他直冲而来,将自己淋了个透心凉,却在同时,也让崔麻子安下心来。
又觉得自己如同一根即将离弦的利箭,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正欲斩杀敌军首领,击退敌营,拯救主子,却不得不被人强行收回,重新装裱在墙上。
崔麻子的怒火瞬间熄灭,头脑上只觉出现一串串问号,此时,问号正围在自己头顶上打圈、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不只是崔麻子讶异,包括正在被伤口折磨得几欲昏倒、却默默忍受的林二虎,听得南风尘所言后,只觉头脑里绷着的弦瞬间放松,也大着胆子哼哼直叫,以图分散出些许疼意。
林二虎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就要坐起身来,瞬间,他只觉全身漫过一阵闪电般的激灵,头脑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就要倒在地上,身上的骨头也像散架了一般,摇摇欲坠。
而站在门外边没有进来,等待命令的下属们,则纷纷停止彼此间的交头接耳,不再讨论行动计划,面面相觑着,场面顿时变得针落可闻,鸦雀无声。
此时,他们全都无一例外凝视着南风尘,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与打量,转而又将视线放在文朝奇身上,在他们二者之间来回转换,似乎正在比对这两个人在外表上、在言谈上、在行为举止上像不像。
“还别说,真的挺像的。”
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女子摇着破旧的扇子低声道,她将手挡在自己嘴前,与旁边站着的人议论着。
“唉哟,还真是,都长得像个仙人一样。”
旁边的大婶也搭腔道,点点头表示赞同,油光发亮、布满深茧古铜色的老手在穿在自己身前的麻布上来回地擦着,留下一串串透明光亮的痕迹。
“唉哟,大娘,你怎么不在自己家做菜,跑到这里来了?”
“还有这位小娘子,你这怀了多少个月子了,怎的还出来,散步到这处了?”
“这里人这么多,万一不小心磕着绊着了,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一个男子突然冒出来,来到刚刚说话的二人面前,手插着腰,表情里是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