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度市是黎度的老家,那里对他来说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都轻车熟路,大街小巷到处印刻着他成长的足迹。可兰程熠和余悦没去过起始地,顿时手忙脚乱地翻起攻略,俨然将这次集训学习当成去旅游了。
此次集训规模不大,算上指导老师总共也才 11 人。衡川市和明度市相距 400 多公里,如果选择开车的话,在路况正常的情况下,大约需要花费 5 - 6 小时。考虑到人数不算多,而且坐高速列车相对更加便捷,于是他们一致决定乘坐高速列车出发。
高速列车为了预防车上有人突然魔物化导致车厢脱轨,通常会将温度调到最低,还严禁乘客携带取暖设备上车。黎度他们只好多准备了一些厚重的衣服,在车上哆哆嗦嗦度过了2个小时,好在一路有惊无险,顺利抵达了明度市。
到达明度市后,黎度第一时间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并告知自已已经回到明度市。电话那头的母亲听起来有些疲惫,她在纺织厂工作,那里实行的是 12 小时的工作制度,而且经常加班,这让她根本就没有闲暇时间来接送黎度,更别提招待他的同学老师了。
黎度赶忙解释一下他们回来的目的,不需要她接送和招待。末了他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妈,我找到哥哥了,虽然没见到他。”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良久,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平安就好。”
母亲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已对待两个儿子的方式是有些偏心的。在她看来,黎川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极为优秀,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处理生活琐事上,他似乎都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从来都不需要自已过多地操心。而且,在她传统的观念里,长兄如父,作为哥哥的黎川就应该处处让着弟弟,这种观念在她的脑海中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也正因如此,在母亲的意识深处,她始终坚信自已并没有做错什么。黎川上了大学后鲜少与家里人联系,她只觉得黎川这样做一点也不顾及她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却未曾深入思考过,或许正是自已的那些行为和想法,才让黎川选择了远离。她在自已编织的观念之网里越陷越深,却浑然不知这一切对黎川造成的伤害。
黎度知道自已很难改变母亲的想法,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挂掉电话后,他忽然体会到了黎川一直以来孤独的心情。习惯被忽视,习惯独自承受一切,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堵墙无法打破,他将永远被孤独吞噬。
集训的日子紧张而充实,可黎度总会在闲暇时刻想起黎川。或许是明度市留下黎川的痕迹太多,街头巷尾的小吃摊,那是黎川曾带他解馋的地方;公园里破旧的秋千,他们曾一起在上面欢笑;学校的操场边,有他们一起奔跑过的身影。每一处熟悉的场景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让黎川的形象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
他决定利用集训结束后的短暂休息时间,沿着这些有黎川痕迹的地方再走一遍,试图拼凑出更多被他遗忘的关于哥哥的细节。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离哥哥的心更近一些,才能明白哥哥这些年所承受的孤独和委屈。
某次集训结束后,黎度独自来到了他们小时候常去的图书馆。他在那张熟悉的桌子前坐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尘埃在空气中飞舞,他似乎看见了黎川沿着书架缓缓走着,手指划过一本本熟悉的书脊,快速地在书架间找到想要的书,然后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阅读。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靠窗的位置。原本坐在那里的哥哥竟变成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有着柔和的眉眼,小巧的鼻梁,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柔顺的发丝垂落在白皙的皮肤上——那俨然是初代魔物纹理!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初代魔物的遗体静静地沉睡在研究基地的冰棺里的样子,她明明已经死去,为何会出现在起始地里?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那女子突然抬眼,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那眼神深邃如幽潭,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黎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蹿起,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见过我是吗?”女子走到他跟前幽幽问道。黎度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女子伸出手,将一个东西举到他的眼前。黎度战战兢兢地将目光聚焦过去,那是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文理,以及出生地——明度市。
黎度的脑海中瞬间一片混乱,不只是面容、年龄,就连名字都如此相像。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努力让自已镇定下来,勉强将这件离奇的事消化了一些,然后鼓起勇气问道:“你和初代魔物纹理是双胞胎吗?
“很多人这样问。”文理回到原座位懒洋洋地答道,“可能是吧,我也没做过DNA鉴定。”
“不过,我也好像见过你。”她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向黎度,“年龄稍微比你大那么五六岁左右,已经没有少年的气息了。”
黎度一听,心中一动,他知道她说的应该是黎川,于是好奇地问道:“你认识我哥哥?”
“你哥哥?”
黎度连忙补充道:“他叫黎川,我叫黎度。”
文理似乎恍然大悟起来。不过随即她又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也许是在梦里见过吧。”
短暂的沉默后,黎度为了缓解这有些诡异的气氛,目光落在文理手中的书上,问道:“你在看什么?”
“《隧道》。”
“《隧道》?是侦探小说吗?”黎度猜测着坐到她对面,试图找到一个和她继续聊下去的话题。
“……不是。”文理说着,轻轻合上书,将封面朝上放在桌上,黎度看清了封面上的作者——埃内斯托·萨瓦托。
“看上去很冷门,这个图书馆居然有这么冷门的小说吗?”
文理惊讶地抬起了头。
黎度看着她诧异的样子,以为这话冒犯了她,忙扯开话题问道:“这本书主要描写了什么呢?”
文理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茫然道:“主要描写了……永恒的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