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度原本打算将兰程熠留在衡川市,一旦自已意外失控发生魔物化,兰程熠便能阻止自已。然而,命运弄人,他这一番盘算,却意外地将兰程熠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12 月 24 日的平安夜,衡川市地下工作组集体魔物化,整座城市瞬间被阴霾笼罩。程北北心急如焚,匆忙打电话联系衡川市的驱魔人,可得到的结果却让她的心沉入谷底:偌大的衡川市,竟然只剩下黎度和兰程熠两位驱魔人。
兰程熠还是他的弟弟,程北北如何能狠下心,让自已的弟弟踏上这摆明了有去无回的凶险战场?她在电话里坚决反对,说什么也不肯应允。黎度这边,同样也是极力阻止,他深知此次战斗必定有去无回,自已体内的魔力一旦失控,到时只有兰程熠独自一人面对上百个魔物,这让他如何放心,所以他坚决阻拦,绝不让兰程熠去涉险。
兰程熠凝视着黎度满是担忧的双眼,瞬间便洞悉了他的忧虑——黎度害怕自已在战斗中魔物化,放心不下自已的安危。他的嘴角微微牵动,艰难地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对命运无常的无奈,更有对使命的执着坚守。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而诚挚:“黎度,你我都知道,自成为驱魔人那一日起,我们肩上就背负着保护人类的使命。在这种危急时刻,我绝不会当可耻的逃兵的。”
他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我们这次是必死无疑的局面,无论你最终是否会变成魔物,都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但只要我们能在邻镇的驱魔人赶来支援之前,拼尽全力拖住哪怕仅仅一只魔物,就能多拯救一条生命。你难道不明白吗?”
黎度的眼眶瞬间泛红,内心被无尽的悔恨所充斥,竟开始后悔起当初选择了同白若水的交易。他曾怀揣着拯救所有人的宏大抱负,以为自已能够掌控一切,可如今残酷的现实却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将他的幻想击得粉碎,他连自已最珍视的好友都无力拯救。
他像是失去理智一般疯狂地摇头,语气中满是绝望与无助:“我一个人去便足够了,你忘了吗?你姐姐还在地下基地等着你去救她,你不能有事。我向你保证,我一个人一定能够阻拦住那些魔物的,你不要去,不要去啊……”
兰程熠却目光坚定,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话:“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独自去面对那上百个穷凶极恶的魔物。为了使命,为了荣耀,为了我们的未来,哪怕今日将性命葬于此地,我也在所不惜!”
见实在拦不住兰程熠,无奈之下,黎度只好同他共同奔赴战场。平安夜的天空,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无数片洁白的羽毛轻盈地舞向大地,像是天空给予人间的一场无言的问候。还未抵达地下工作基地,二人远远就看到不断冒出的魔物——就像地狱深处罪恶之门被破坏开启,恶魔源源不断涌现人间。
工作基地与居民住宅区之间相隔了一段不短的路程。今夜恰逢平安夜,华灯初上,温馨的氛围弥漫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大多数居民都选择在家中与亲人团聚,围坐在餐桌旁,尽情享受着丰盛的晚餐,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内。也正因如此,他们幸运地避开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但因情报员未及时预警,黎度他们抵达时魔物已经快要踏进住宅区范围。兰程熠见状远远射出了好几箭,可面对数量众多的魔物无疑是螳臂当车。
为了保护兰程熠,黎度在生死绝境下,竟像觉醒了强大而惊人的能量。他身姿矫健,动作迅猛,手中的驱魔剑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雾与残肢,那些汹涌而来的魔物在他面前竟一时难以近身。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肩头、脸颊,很快又被他因战斗而散发的热气融化,化作晶莹的水珠顺着脸庞滑落,仿佛是他在这残酷战斗中流下的汗水与泪水。
只可惜,魔物数量实在太多。随着战斗的持续,黎度与魔物的接触愈发频繁,每一次碰撞,都仿佛有一股邪恶的力量顺着手臂直窜入他的体内。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已体内的魔力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飙升,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体内横冲直撞。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意识也逐渐模糊不清起来,心中的愤恨让他陷入了一种无休止的幻觉里,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该死……该死……我要杀了它们……我要杀了它……杀死它们……”
随后他感觉魔力再也不受控制爆体而出,身体每一寸血肉与骨骼都被这如尖锐的冰刃穿刺成平安夜支离破碎的飞雪,在冬日里被狂风卷起,轻盈而又绝望地飘散开来。
它悠悠地落在兰程熠那早已失去生机的脸庞上,他的双眼仍睁着,眼神中凝固着未消散的惊愕与不甘,那片雪似乎也染上了他的绝望,渐渐融化成水,与他身下蔓延开来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它洒落在地下工作基地的三人身上,他们或惊恐或痛苦的表情被这冰冷的白色轻轻覆盖,像是被时间定格。
它落在哥哥黎川的胸膛之上,彼时,黎川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那片雪触碰到他炽热的肌肤,瞬间化作一滴水珠,顺着他的肌肤纹理滑落,似是带着黎度最后的眷恋与不舍。
飞雪汇成意识,如同脱离了躯壳的孤魂,不受控制地飘荡着。它缓缓地穿过衡川市萧瑟的街道,穿过西区满是疮痍的区域,最后飘至雄伟的跨江大桥之上,像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跌入了桥下那汹涌澎湃、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被无尽的黑暗与波涛所吞没。
而在起始地第二人民医院的某个病房内,江心语静静地坐在窗前。她微微抬起纤细的手臂,将手掌轻轻探向窗外那片未知的虚空。片刻后,她缓缓回过头,朝着刚刚进门的母亲轻声说道:“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