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魏无忌辞别朱亥,自铁索上一滑而过,再看对崖,却见朱亥犹自向着自己挥手道别。魏无忌收起短矛,不惧寒冰浸骨,双手攀定铁链,如同猿猴一般,手脚并用,奋力向上攀去。半个时辰后,终是攀上悬崖,登高而望,但见雪峰林立,山下茫茫草原无际无涯,顿觉心旷神怡。思想四弟朱亥自来孤苦伶仃,终于是得有归属。蜀山剑派乃是天下顶尖儿的门派,武学秘籍无数,那三长老云林性格又颇为爽直好义,朱亥与此人份属同辈,蜀山剑派决不至于亏待他。
心念及此,忍不住长啸一声,那啸声翻翻滚滚,登时千山万壑尽皆是啸吟之声。近处雪峰被啸声所震,雪坡崩塌,白雪宛若流沙一般奔腾而下,轰轰隆隆的,倒把魏无忌吓了一跳。心道还好上山时不曾这般得意忘形,否则流雪之下,与朱亥两人的性命多半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歇息片刻,魏无忌收敛起心神,以短矛作杖,沿原路下山。行走之际更是谨慎,不敢有丝毫差池。若遇陡坡悬崖,或以绳索相助,或棍矛交替并用,终于在傍晚时分下得山来。回望雪峰,但见一片白雪皑皑,半山之上云遮雾罩,心道亦不知何年何月朱亥方能学成下山,自己此番离去,亦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登临此地。
见天色已晚,遂在山边以短矛掘得一小小洞窟,喝了几口果酒,吃了些果脯,自在其中打坐练功。暗忖当务之急是前去昆仑,将太玄真经送与尊教师尊。掌教师尊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俨若高山大海,巍峨深邃。若能再得太玄真经之助,一身修为必定又可更上一层楼。估量下行程,自觉若是一路顺畅,约有半月时间便可到昆仑。
翌日凌晨,又再孤身上路。草原茫茫,魏无忌施展开身法,但见耳边呼呼风生,走逾奔马,却比来时快上数倍不止。不过两日功夫,就到了卓家村。卓家四兄弟已去狩猎去了,只剩下妇孺老幼在家。魏无忌也不在意,自进村又讨了一袋果酒,与两位族老闲聊了几句,又复上路。看看将近成都城,却见城池刁斗森严,城墙之上岗哨甚密,时有一队一队的军士巡防。城门处设有路障,守城军士盘查甚严,无关防凭证者一律不得出入。
正张望间,却见一人来到身边,低声道:“这位小哥,还记得四人结义么?”说完转身就走。
魏无忌在那人来到身前时,就已看得清楚,却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国字脸,蜀地口音,戴一顶竹片编就的斗笠,竟是从未见过。也不答话,跟着来人就走。那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山凹,果见杜泮与庞煖两人俱在那里。三人大喜,各叙契阔。庞煖道:“我自远远就见着你了,恐你即刻入城,故着人请三弟来此一叙。”
魏无忌笑道:“二哥神箭无双,眼力自然不凡。只是两位哥哥不是南下荆楚,怎地却又到了成都?”
杜泮叹道:“司马错遣其子司马横江重兵扼住龙马溪要道,魏冉与司马错率铁骑策应,更兼有谯严冉费四族相助,我军现被困龙马山,进退两难。蜀王用分兵以策,我与二弟并巫族雷电二将引兵五千欲偷袭成都,以攻敌之必救,翼能解龙马之围。”
魏无忌道:“只恐远水难解近火。”
庞煖道:“我亦是如此想。只是我观蜀王已萌死志,必拚死力战魏冉司马错。我等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须速破成都,引敌军主力回援。”
魏无忌沉吟道:“成都防御森严,强力难破。未知两位哥哥以何策破之?”
杜泮笑道:“本来只有两成把握。看到你来,却有八成把握可以成事。”
庞煖亦笑道:“我与大哥先到一步,风雷二人率五千战士今天傍晚时分赶到。我等计议由我潜入城中,与城内内应一道,三更时分破开城南门,大哥趁势引军入城,成都或可破之。只是我虽擅弓箭,力战却是所缺。三弟恰好此时赶到,正是天助我等。”
三人遂计议妥当,由庞煖魏无忌两人入城。到得城门口,两人取出野狼佣兵团赠予的狼头黄竹铭牌,守城秦军略一验看,即开道放行。原来魏冉亲自领军到此督战,野狼佣兵团乃穰侯在江湖中的耳目,秦国但凡有耳朵的都知道此事。守城秦军却属国尉司马错的兵马,熟知此中关节,见狼头黄竹铭牌货真价实,自是挥手放行。
二人入得城来,却见城内光景与上次入城时一般无异。两人熟门熟路来到城西少城,果见那两个一老一少的苴山盗还在那里摆摊卖山药呢。庞煖与魏无忌上得前去,详作挑选药材,按照杜泮所传的手法略一联络,那年长的苴山盗眼睛一亮,低声道:“上次我见过两位。”旋即眼睛一红,喃喃自语道,“可惜了绫小公主。”
庞煖一时失神,却听得那年长的苴山盗道:“两位客人,您挑的药材还差一味见在家中,不知可否随我一道去取来。”
魏无忌忙不迭地答应,拉着庞煖跟那两个苴山盗一路转弯抹角,终来到一处低矮的小院落。那年少的苴山盗四处张望,见无人注意,赶紧关了院门,四人进屋叙话。
那年老的苴山盗名唤杜伙儿,年少的叫树根,俱是杜泮留在成都的心腹眼线。庞煖开门见山问杜伙儿道:“吾乃庞煖,奉泮王子之命进城,未知老杜在今天酉时前可聚集多少人手?我此番进城未携兵器,还需老杜替我弄来强弓利箭,可乎?”
杜伙儿道:“见有可靠伴当计二十三人。至于庞先生所需弓箭,恰好这里有泮王子留下的弓箭一套,藏在院中柴火堆里。”
魏无忌问道:“城南离城门近处可有我们的店铺?”
那杜伙儿人老成精,见魏无忌如此问,猜测道:“莫非泮王子欲取成都?城南街道上虽无我们的店铺,但却有一家小酒肆位置极好,距城门只有三五十丈远。现成都宵禁,戌时前禁止行人在街上行走,违者轻则监禁,重则处死。我等可于酉时前暗携兵器进那酒肆,以饮酒为名聚拢人手,趁机制住掌柜和店内伙计,掩上店门,伺机而动,如何?”
庞煖赞道:“姜是老的辣,果然妙计。你之所言甚是妥当,我等依计行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