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不好。
年鑫选择这么僻静的地方，自然就是不想别人让知道他的事，瞿振默瞪了一眼一脸兴奋、往年鑫处侧耳的蒙佳暖，然后故意咳嗽一声，就朝年鑫的位置走了过去。
年鑫听到了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瞿振默和蒙佳暖，他朝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等一下，又接着与电话那头的人道:“什么叫我让你为难?现在是你在为难我！明明说好了，我先回，你回头转账给我，现在怎么又不行了？”
……
年鑫电话那头的对话瞿振默是听不到的，不过大概也能猜出来，欠薪的理由无非就那么几个。要么手头紧，要么工程款还没有下来，要么哪里需要急用一时周转不开等等。
“我体谅你，你也要体谅我嘛，你自已说说，跟你干活的工仔是不是就我最卖力，你就算现在一时没办法给我结清，那你也总能先给我打几千应应急吧？”
……
这通电话打了不到十分钟，来来回回的拉扯，最后年鑫还是没有拿到钱，哪怕一分。
“操你公龟！”年鑫挂断电话，忍不住爆了一句粗。
“工钱没要到?”瞿振默明知故问。
“说是过两天，气死我了！狗日的，我明年再去跟他干我就是他孙子。”
年鑫一脸愤怒，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朋友借点钱，只是他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后，结果不尽人意，瞿振默大概知道年鑫找的是哪些人，他知道年鑫找的人未必不是不愿意借，而是他们大多都是靠最后一个月工资过年的那一拨人，有心无力罢了。
瞿振默从手里的塑料袋中拿出一瓶水递给年鑫，三人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瞿振默有心帮忙，但是苦于不知如何开口，三人对坐，良久无言。
“有烟吗？”年鑫突然开口道，自然就是对瞿振默说的。
瞿振默没有搭话，只是自然的把自已兜里的一包烟跟打火机给递了过去，没想到一边的蒙佳暖抢先接了，自已掏出一支点燃，动作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你少抽一点。”年鑫明显是知道蒙佳暖吸烟的，从蒙佳暖手里接过她递过来的烟跟火。
“你不用管我，我长大了，可以自已挣钱，你顾好你们自已就行。”蒙佳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吐出一口烟雾，又道:“这么贵的烟，味道怎么这么淡?”
年鑫摇摇头，知道无法劝说蒙佳暖，只是自已也点上一根，然后把烟还给瞿振默道:“谢谢，让你看笑话了。”
“理解。”瞿振默也陪他一根。
周围的气氛又安静了下来，只有云雾在三人身旁缭绕。
南方冬季的白昼比较短，不过六点多，天色已经开始昏沉，晚风吹拂，凉意袭来，丝丝扣扣地钻进衣缝中，而对于年鑫来说，今晚的风注定格外的冷。
“变天了，你先去车上。”年鑫见蒙佳暖哆嗦着耸肩，掏出车钥匙递给她。
“不去，我没那么娇贵。”蒙佳暖立刻坐直身子，挺了挺胸。
年鑫毕竟不是蒙佳暖的亲生父亲，从来就没有对她说过重话，他对着瞿振默无奈笑笑。
瞿振默知道后爸不好当，重不得轻不得，中间的分寸要拿捏得当，要是换作是他，他也不知该怎么做，只是同情的看了年鑫一眼，道:“伯母……呃……”他突然想起年鑫的父亲比自已父母小，他一直都是叫他爸妈叔叔叔娘的，然后觉得不怎么顺口，就及时打住，接着问道:“你妈呢？”
“刚刚给她办理完住院，刚刚躺下就睡着了。”
也是，一天检查下来，跑上跑下，年轻人都会觉得手脚发软，何况老人家。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瞿振默继续问。
“一身的老毛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那医生怎么说？”
“先住院观察，把血糖血压降下来再动手术。”
瞿振默心里一惊，一听到手术两个字就莫名的紧张，他好想开口说自已有钱，你不用为钱担心，但是他知道自已不能这么开口，男人的尊严，不管相处多熟，都要小心的维护。
“黑老板拖你工钱，穷朋友又借不到，自已又没有积蓄，诶哟喂，老婆子的手术费你可怎么办哟？”
而一边的蒙佳暖不知道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故意装糊涂，说出的话利如刀刃，字字都剥进年鑫的骨子里。
年鑫听着蒙佳暖那酸酸溜溜的风凉话那叫一个头疼，想要说点什么却说不上来，蒙佳暖说话是刻薄了些，但是，人家说的却是实话，但凡实话嘛，总归都不太好听。
瞿振默眉头一紧，这个小姑娘也太不知轻重了，年鑫对于她就算不是亲爸爸，那再怎么说也是对她有恩的长辈，难道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一点是非观念都没有?这么不讲良心，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可是一家人，有必要幸灾乐祸吗？还是要对老人家尊重一些。”
“哼，爱说教的人可真多，有的人是不是没有说教的人，这才逮住我不放，尊重！我当然知道，不过都什么年代了，尊重都是双方的，人家敬我一尺，我就敬人家一丈，人家欺我一分，我就还给人家三分，反正谁也不是天生下来就欠谁的，”
“我不是对你说教，你心里不认同一家人，看在老人家上了年纪，你就不能让一下?”
年鑫见两人一下就斗起嘴来，而瞿振默说出了他一直想说却没说的话，他心里是有些高兴的，俗话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有些话确实是要外人来说才有说服力，他也希望蒙佳暖能稍微听进去，理解一下他这个当后爸的难处，这一年来，他夹在老妈和继女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得很，连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都察觉到他的艰辛，怎么身边的人就没一个能够体谅一下他。他不禁多看了一眼瞿振默，在对方也看向他的一瞬间，他莫名感到一阵熟悉的心安，仿佛今夜的冬也没有那么冷了。
只是接下来蒙佳暖的一句话让他彻底陷入沉思，还有瞿振默，一样被说得再难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