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警察局,已是夜入三更,而且还飘起小雨,气温骤降,南方的天气总是这样,变化无常,难以捉摸,往往今天还是短袖短裤,一觉醒来就到了冬天。
瞿振默几人熬了一夜,那是又累又困又饿,现在还被突然转变的天气冻得瑟瑟发抖,不过好在南方的一些夜宵摊会一直营业到天亮,他们几人在盘芊宇的带领下走进一家路边摊,虽然简陋,好在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帐篷,有一口热乎的粉面下肚,几人的脸色才终于不再那么难看。
自从警察局里出来,几人就很少说话,好像都有点惧怕瞿振默,自觉地和瞿振默保持一定的距离。瞿振默看着帐篷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有些烦,他不太喜欢南方冬天的这种雨,细微而又绵长,经常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很是磨人。
“没想到你真的认识京都里的大人物。”年鑫壮胆靠近瞿振默,小心翼翼地猎奇问道,而蒙佳暖盘芊宇两人则不约而同地停下筷子望向他,她们也很好奇,只是两人扪心自问觉得得罪瞿振默不浅,而且也不觉得自已在瞿振默那里有什么好印象,所以,一听到年鑫的话,立刻竖起耳朵听。
“我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玩得好的大学同学,他爸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大人物。”瞿振默其实不太想说这些事,只是对于年鑫总是有着对其他人不一样的耐心。
“那也很了不得呀,我刚才可听到了,是我们市的市长亲自过问,天哪!没想到我年鑫也能有一天让我们市长亲自捞人,这事我能吹一辈子。”年鑫见瞿振默没有生气,胆子越发壮了起来,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真的感觉又回到十几二十岁的时候。
“你觉得很光荣?”
“那可不?市长啊!那是多大的官,我连我们镇长我都没见过,何况是市长了,说出去别人还当我吹牛不打草稿咧。”
“是啊,市长已经不小了,你说我们市长知道安阳江北这么一个地方吗?”瞿振默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不至于吧,又不是我们夏坳镇,到哪里都没人知道。”
“那如果说是我们省长呢?他会知道安阳江北吗?”
“又不是什么发达地方,我看省长能记住安阳县就不错了。”
“那你说京都的大人物呢?会不会知道安阳江北。”
“开玩笑吧?京都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所以啊,深更半夜地打电话求人,让大人物从听都没听过的地方把我们从警察局里捞出来,说出去其实并不光彩。”
年鑫没有理解瞿振默话里的意思,“你怎么会这么想?这有什么不光彩的?你没看到刚才那个赖局长对你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吗?多威风啊?”
“那又不是我的威风。”
“别人才不管是谁的威风,谁能用就是谁的。”
瞿振默一阵失语,年鑫说的其实也没错。
“话是这么说,可是别人心里未必高兴啊。”
“你们不是同学吗?怎么会不高兴?”
“同学怎么了,人与人之间,最好还是平等相处,各有所求,就算有所求,也不要太多、太难才好。”
“你怎么会想这么多,朋友之间不就是相互帮助的吗?”
“是要相互帮助,不过也要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总不能只让一头帮,矮一头多了,意思就变了。”
“是这个道理,那我们改天帮回去不就行了。”
“就怕到时候人家有了难处,我们也帮不上。”
这回轮到年鑫语塞了,是啊,别人什么身份,自已又是什么身份,别人办不了的事,纵是有一万个自已怕也无能为力。
“自然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问心无愧就好,如果事事讲究公平,那要朋友干什么?要法官就好了。”一边的蒙佳暖听了许久,再也忍不住开口,接过年鑫答不上来的话。
瞿振默和年鑫同时一愣,还别说,蒙佳暖的说法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就是自私了点。
“年鑫,你说攒钱难不难?”瞿振默没有理会蒙佳暖,而是突然转头问了年鑫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年鑫有些拘泥,仔细想想自已这些年的奔波劳苦,风吹日晒,混到如今负债累累,心里突然感觉有千言万语不吐不快,只是不管怎么努力组织语言,都无法准确表达自已的体会,他羞愧的低下头,低低地只说出了一个“难”,一个难字,重如千斤。
“钱难攒,情分也一样,可情分这东西,又不像钱包里的纸币,用掉一张就只少一张,而是用掉一分就会淡三分。”
“说来说去,不就是你觉得为了我们用掉你那天大的情分不值得罢了,好像谁听不懂一样。”蒙佳暖一股莽气涌上心头,也顾不得瞿振默那恐怖的能耐,张口就回怼道。
“那你觉得我这么大的人脉交情用在你身上值得吗?”
蒙佳暖气结,她自然知道不值得,可是让她自已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
最后是盘芊宇率先告辞,她家就住在安阳江北,不过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她应该会在家里安心待一段时间,离去的时候还战战兢兢地跟瞿振默道了一声谢,没法子,对于权利的敬畏心,她这个“城里人”总比蒙佳暖这个乡下泥腿子要来的多一些。
瞿振默也没有心思再回夏坳镇了,就在安阳县人民医院的旁边酒店给他们三人各开了一间房,原本年鑫是拒绝的,但最终没有拗过瞿振默。虽然淋了一场不大的雨,但是冬雨最伤人,大意不得,赶紧洗一个热水澡去去寒气才是要紧,加上年鑫还有病人要照顾,更加不能感冒了。而蒙佳暖才不管那么多,一个人住酒店单间,她还求之不得呢。
这一场濛濛细雨断断续续下得很久,天空总是阴沉沉地,反正瞿振默在酒店里住了足足一个多礼拜,等到扭到的脚终于可以行走自如了,医院里的年鑫老妈也在医生的“可以出院了”判决后,他们退房了,离除夕只剩三天。在年鑫一再坚持下,和他老妈一个劲的挽留,加上蒙佳暖的煽风点火,瞿振默最终不得不决定到他们家蹭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