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小姐倒有兴趣来我这儿。”
吧台边一个发尾凌乱的“中年人”,倒惯是这种成熟打扮,和沈炆同样的年纪,却难能再见青涩了。
“泽叔,我来办个事,借你地儿。”
韩岁和他说起话来也是嗔腔,只觉得在这酒色如水的清透柜面前,太过规整像是装着势,索性不如丢了性子,散装失意。
“为了那事儿?”
魏雨泽搭眼瞅了瞅,倒也不像是烦躁了来放纵,何况这天光青青,实在不是逃避的好时候。
这些年,魏雨泽守着这片天地,算是避世寻欢,也有了些新的感触和收获。
当初大病一场,与沈炆同窗四年,一心求医,却落得了个躺在台上望明灯的下场。
不如就纵一场,倒是这儿,有生活百态,见惯了自然也觉得坦荡,心松了自然也有了活的念想。
“您也知道了?”
韩岁倒吃惊,泽叔看着一副中年模样,似乎遁世许久,也会管这小家子闹场子的事儿。
“我是丧了点,也不至于是剃了度,当了和尚。”
魏雨泽说着将散在额前的卷发向后盘了盘,柳浅浅在一旁噗嗤一声喷出来,韩岁倒也觉得招笑,怎还多了些胜负心。
“没礼貌,大叔也有心,被伤了也会痛的。”
韩岁喜欢他的“坦诚”,虽然小舅也算有趣,但两人还是不同,小舅的有趣像连着线,总还有牵扯,把着分寸。
泽叔的有趣像是自已就是那趣味本身,话说出来即使生硬也觉合适,似乎面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总不怕你还要争辩不成。
“那就让大叔心痛,我也心痛,就调杯散痛的酒吧。”
韩岁扯着,从前来都是和小舅一起,看着透明杯子里各色样式的酒花,倒很好奇其中滋味。
“酒可不是散痛的药,相反却是怕痛的瘾症,是逃避的象形出口。”
魏雨泽说着,一口饮尽了那杯中酒,神情滋爽。
“再说,你小舅那货色,钉板子的臭脾气,我哪敢啊。”
这话倒是不假,沈炆对韩岁生气,只能算是收敛,十分劲只用三分力,对外人恨不得使出十二分力来,要是再扯上韩岁,只求不能一招全灭。
“你这话说得诗意,只看你喝起来倒不客气。”
韩岁背倚着吧台,话说出来酸凄凄的,柳浅浅只拨弄着那酒杯,这话里没她掺和的点,倒不如躲远点,求些清净。
“我把它当水,只是解渴的罢了,你却不能,只当是逃避也就算了,你却要消愁,这酒更不得给你了。”
魏雨泽细品滋味,后味火热,直勾到嗓子尖上,不由得心惊好酒,果真酒品如人品,好词好句。
韩岁瞅着他那姿态,只当是又神游了,倒有兴趣与她扯东扯西。
“不给罢了,我只当来消遣,空杯也有酒意。”
韩岁这几轮驳回,倒是投了降,泽叔这张嘴,她是辩不过的。
魏雨泽听着笑了,他喜欢和韩岁聊天,辩起来也算有理有据,平整直叙,没有那油嘴滑腔的论调。
这小姑娘打小就是精人像,俐齿伶牙,只怕是一家子旺思,都让她传了去。
“可别叫是我欺负了你,给你一杯甜酒,只当是润润气了。”
魏雨泽可不想与她争什么胜负,只当是消遣就足够了,倒不如卸几分力气,用来讨这小姑娘欢心,有酒有笑,更合时宜。
“两杯谢谢。”
柳浅浅插进一句,她都听得有些困了,也不知这是在争些什么,倒又互相推就起来,真是“无聊又没趣”。
“放心放心。”
魏雨泽笑着,倒真是两个有趣的小人,牙尖伴嘴利,涨涨又空空,难舍难分。
那两杯甜酒放在桌前,韩岁抬头瞅了瞅,泽叔摆了个请的手势,颇有些谢品的意味。
那酒杯里淡蓝色的液体,就是古人嘴里的琼浆玉液,一杯解忧,复杯消愁,杯杯下肚杯杯意,只有一饮不断续。
韩岁贴近了闻闻,是有些酒气,柳浅浅浅尝了一口,眼睛似乎亮了亮,吧嗒两下嘴,颇有些品鉴的意味。
于是浅尝一口,用舌尖品着滋味,甜味为主,散底微凉,细觉才有酒的醇厚,只是薄了点,发不起来。
“怎样?”
魏雨泽倒想听听评价,这酒可不是随意调的,总得听听这小才女给何知心。
“甜水。”
柳浅浅来了一句,高度总结,一语浓缩,明显着一副傻大妞的爽朗。
魏雨泽只怕不能笑出声来,这两个活宝,能相遇相知实在是响当当的缘分。
韩岁瞧着柳浅浅甜呼呼的样子,握着个酒杯,倒真是有啥说啥,一点不掩饰。
“有酒香,就是浅了点,还有点冰冰的底味,掺了薄荷水吧。”
韩岁如实说,倒不是卖弄,也不至于要卖弄,泽叔和她老交情,真心实意,才显得推心置腹。
“是吗?我再尝尝看。”
柳浅浅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灌了一大口,倒有些晕乎乎的样子。
“这杯酒叫心味,是初恋的情酒,酒底弱,不常饮酒的人,若是能尝出滋味,大概是扯了情丝,搭了蜜意。”
魏雨泽细细听着,笑而释意,韩岁听着倒有些娇怯,耳朵微红了些。
“看来我没说错,你这小妮子也难得动了情丝,扯了喜鹊梢头,快说说是谁?”
魏雨泽像是抓了个把柄,正准备细细的盘问一圈。
“少来,你纯蒙人,浅浅不也醉呼呼的,分明也是尝出了酒味。”
韩岁似是被戳了软肋,忙捉来柳浅浅作挡箭牌。
“这是酒不错,虽弱也是酒,她一阵猛饮,只是酒意上了头,身体的反应罢了,你却不同。”
正不知辩解,门忽然被推开,暗境里转向窗外,只觉恍恍一阵刺眼,依稀辨得是个人形,待走近了,才看清是尹星的面貌。
“若不是...”
魏雨泽瞅着这进来的男孩,瘦削高挑,薄唇叶眉,下颌微收,面部也衬得棱角分明,鼻梁不高,却翘翘的有个肉尖,两只眼睛却冷冷的,深邃不见底气,倒是个帅模坯子。
“不是!别说了。”
韩岁本还想纠缠几句,这会儿正事来了,只要快些打断他,免得他再生利语。
魏雨泽欠欠地收场,果真沈炆怕她,这急了的一两句,就已显出些泼辣意气,真真是难缠的对手,只在心底里笑了笑,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