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黄雀在后
长安城外，王嚣军安营扎寨。
营盘威严肃穆，远非之前李巢的贼兵可比。
尤其是，王嚣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观察了一天长安城上的布防。
是夜。
火光将王嚣营帐内映照得忽明忽暗，王嚣端坐主位，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帐下，众将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将军，长安城不过一座孤城，我军只需强攻数日，必可破城！”
“不可轻敌！我等虽有五万之众，但长安城高墙厚，易守难攻，若强攻，伤亡必重！”
“今日观长安城防，守城士兵并不算多，看来之前和反贼争斗，又经历了瘟疫，的确损失惨重啊，再围他个把月，说不定能不攻自破。”
“……”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声音。
王嚣都听在耳中，但却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听了这么多，他还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
揉了揉眉心，王嚣颇觉烦躁。
狠话都放了，李长隆那家伙可就在后面，断不能让陇西李家看笑话！
因此，王嚣是想快速拿下长安的，可他不认为长安城那么好打。
说白了，就是想以极小的代价用更短的时间拿下长安！
可能吗？
就在这时，帐下传来的声音，瞬间引起了王嚣的兴趣。
“将军，末将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话的，是王嚣副将，同时也是他的族弟王彰。
王嚣终于开口道：“王彰，你素来足智多谋，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王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将军，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哦？”
王嚣眼前一亮，忙道：“有点意思，具体讲讲，如何用计？”
王彰抱拳道：“我认为，咱们不妨先宣扬刘仁不仁，残害忠良的消息，说我军乃是正义之师，是为了那些枉死的大臣讨要公道。”
“其次，展示我军军威，派人搦战，让城内百姓知道我军实力。”
“如此双管齐下，造成长安民心不安后，再大举攻城，配合上咱们的秘密武器，必定能够一战克之！”
一番条理清晰的发言，把帐下众将都干沉默了。
王嚣闻言，脸上也露出喜色，猛地一拍桌案，大声赞道：“好！王彰，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翌日清晨。
五万大军黑压压地压向长安城，还未靠近，震天的喊杀声便已传来。
王嚣一马当先，身后旌旗招展，杀气腾腾。
“城里的人都听着，我乃上党太守王嚣，也是太原王家的人！”
“刘仁不仁，残害忠良，栽赃陷害，坑杀我王家家主，大乾司徒王铮，惹得天怒人怨！”
“我今日起兵，乃是替天行道，是为那些枉死的大臣讨要一个公道！”
“我可以保证，只诛罪首，从者不究！”
“但若尔等执迷不悟，那也休怪我王嚣下手无情！”
王嚣的声音落下，接上的，是身后五万人的齐声复述。
刹那间，滚滚声浪奔袭，淹没了长安城墙，吞噬着长安街道，最终奔向未央宫去。
未央宫中，刘仁正与内阁大臣，商议退敌之策。
五万人的齐声高呼，自然而然传到了宣室殿中。
听清内容后，众人脸色骤变。
“不好！”
崔贤一凛，急忙说道：“陛下，王嚣这番言论，实属用心险恶，不可不防呀！”
许烈、赵光也是附和，“陛下，该让王嚣尽快闭嘴才是。”
卢休、洛枫更是按捺不住，怒目圆瞪：“陛下！此等挑衅，岂能置之不理！请陛下准许臣等出战，定要将这乱臣贼子斩于马下！”
唯有刘仁，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
“诸位爱卿稍安勿躁。”
刘仁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如水，“王嚣之言，不过是想扰乱长安军民之心，朕岂会不知？”
“不过无妨，咱们继续。”
“啊？”
五人面面相觑，心想当务之急，不是怎么阻止王嚣的胡言乱语吗？
怎么看陛下这模样，丝毫不急，还要继续商议退敌的事情。
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可是陛下。”
崔贤头皮发麻，连忙劝道：“任由王嚣如此，臣是担心城内百姓听信谣言，引起恐慌，更影响陛下声誉啊！”
其余人纷纷点头，这也是他们担心的点。
不料刘仁笑了，笑声中带着十分自信：“今时不同往日，不信，咱们走着瞧。”
“嗯？”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不解。
刘仁并没有解释，不过也没有继续商议，而是和五位内阁大臣一样，静静等待着。
王嚣还在城外叫嚣，五万人的声音还在不断灌入城内。
殊不知，这些声音，已经彻底激怒了长安城的军民，尤其是长安城的大妈们，更是自发的聚集在了一起。
不多时，大妈们登上城墙。
“我滴个乖乖，这谁家孩子，大早上不睡觉跑这儿满嘴喷粪呢？”
“王家是哪个王？不是王八蛋的王吗？”
“真当俺们老百姓不知道吗？一些个贪官污吏，杀的好！还替天行道，天都替你害臊？”
“……”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城墙上不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一开始还有些乱，但渐渐地，这些骂人的话，竟然被编成了俏皮话。
“太原王家是什么王？王八蛋的王。”
“太原王家做什么事？不当人的事。”
“太原王家说什么话？没脑子的话。”
“……”
这些话越传越远，从城墙上的守军和百姓开始，到城墙下赶来的百姓，再到整个长安城的百姓。
之后，在某一个瞬间，长安城数十万军民，齐声高呼。
下一刻，这些声音，顷刻间碾压了王嚣那五万人的声音。
“这……”
王嚣被这突如其来的骂声，给骂懵了。
什么情况？
他甚至连刘仁的面都还没见到，就感受到了长安军民对自己的浓烈恶意。
王嚣脸色铁青，他什么时候，王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闭嘴！都给我闭嘴！”
王嚣怒吼一声，试图压下城头的骂声，可回应他的，是更加猛烈的声音。
不止是王嚣，他身后的将士们，也都傻眼了。
这好像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说好的攻心呢？
说好的瓦解敌军士气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渐渐地，五万大军，鸦雀无声。
“撤军！”
王嚣铁青着脸，大手一挥，带着大军灰溜溜地撤走了。
长安城头，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