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瑶身上揣着的昊月塔,被路见不平的棠梨扒了出来。
紧接着,一把塞到重伤的简羽怀里。
赶在巨浪吞噬岛屿的最后一刻,几人终于登上来时的烛龙船,离开这降落魔界的远古神迹。
他们一路溯源而上,陆陆续续碰到些瘫倒在神道两侧的同僚。
这些人大都伤得非常严重,无法自行离开,只能就地躺着,绝望地等待援兵。
借用了伏昔那匹白马驮走伤员(伏昔:我请问呢?),整整步行了大约三个时辰,才走出灵石满布的神道,踏出那被枯枝败叶掩映的洞口。
远眺来时路,只见浩浩荡荡的上百人大军,此时却尽余下些残兵败将,个个灰头土脸,锐气尽挫。
许多宗门预料到此行不易,恐有伤亡出现,于是纷纷派了门内弟子前来接应。
众人均皆上前,对着祁凰和简羽几人千恩万谢,紧接着将各自的伤员接回门内。
祁凰自从进了神山,已是三天三夜水米未进,更没合眼休息过。
冲破结海楼结界时,猛然调动了全身灵力。加上伏昔出现那一下,又搅得她整个人怒意翻滚。
如今辅一放松下来,只觉内心喜怒交加,疲惫不堪,脑袋发昏。
她双眼猛地往上一翻,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简羽站在离祁凰大约十来步之远,瞧着她脚下虚浮,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她的动向。
见人突然昏倒,当下催动轻功,便要上前去扶。
却有人先他一步。
一袭玄色衣袍的男人,宛如黑夜中的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她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往后一仰,恰好摔进来人宽阔坚实的肩窝之中。
风宸见她脸色苍白,比进神山时要憔悴许多,眸色骤然一暗,伸手将人稳在怀里。
一头威猛雄壮的白虎宛如闪电般划破长空,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来。
它浑身覆盖着一层洁白如雪的皮毛,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寒光,敏捷地将二人托到背上,轻盈地纵身跃起,向着魔修阁所在的方向飞去。
风驰电掣之间,白灵带着他们穿越云层,翱翔于天际之上。
北岳神山之巅,男人立于落榕之下,着一席简朴的素色布衣。
“主上,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青石如飘忽无常的鬼魅,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南北转头的那一刻,仿佛云雾溶于清白雪地,眉眼霁明,光辉熠熠,能独立于高高穹顶。
他轻声地说:“该去西楚了。”
青石轻轻点头,沉默半晌,却见南北还盯着祁凰的去路,根本迈不动腿。
方才在神陨殿中,主上解决了所有黑影后,看似洒脱地撂下“后会有期”四字,结果转头就悄悄跃上了屋顶,一直等到仙君平安出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主上,咱们真的要走吗?”
话外之意:主上,仙君不要你了,你真就甘心灰溜溜地滚蛋吗?
青石的心中虽有思绪万千,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他深知主上内心明慧迥彻,在他面前哪怕多动一下眉毛,都可能被猜出心思。
尽管如此小心翼翼,南北却似有所察觉,侧身微笑着看了青石一眼。
这一眼,让他更加谦恭地弯腰,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隐入榕树的阴影之中。
南北面上带笑,眼中却清冷通透,如水中淡月。
“她不是不要我,只是不想让我涉险。”
青石恭敬地应道。
“是。”
心中暗自叫嚣:真能找补,这就是传闻中的恋爱脑?
生怕又被他察觉出自已心中的魔鬼低语,青石急忙问道。
“主上,那咱们去西楚做什么?”
南北抬眼,只见冬日昼短,白灵踏云而去时燃烧起的璀璨云霞,如今已成昏暗团影。
伊轧征车,徊徨去意,只有东风识。
他菲薄的唇边噙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声色低沉,却掷地有声。
“去铺路。”
屋外被湿润的凉意包围,寝室内却暖和清爽。
炉中点燃的凤髓香散溢在空中,如同久违的往事,扑面而来。
祁凰安分地躺在沉香阔木床上,被角掖得紧凑整齐,额头上置了一块清凉的汗巾。
睁眼瞬间,只觉得头疼欲裂,天地仿佛都在狠狠震颤。
“哟!魁首醒了?”
淡雅如星光的雾里,门口的梵音揶揄地笑了笑,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雾气氤氲中他的脸有些看不真切,一时屋内苦涩的药味满溢。
“师兄,我怎么回归墟殿了?”
她依稀记得自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晕就晕,没有半点征兆,便失了神智。
“是师尊把你带回来的。”
“师尊?他怎会去北岳神山?”
她那天问师尊去不去北岳神山看她,他的原话分明是“你看着发挥,我回不来”。
怪不得自已莫名其妙就孵蛋成功了,原来是因为风宸这外援在。
“怎么不会去,你一举夺下大比魁首,这般给师门长脸,师尊亲自去接一下怎么了?”
梵音这几日腮帮子都被乐疼了。
若他是风宸,定要用鲜花给三七做个十米高的大拱门,再请上一队技艺高超的戏乐帮子,敲锣打鼓地将她迎回师门。
大搞特搞!
要是这过程中能看到司瑶嫉妒得发狂的表情,那就更好了,想想都觉得不枉此生。
祁凰却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只听屋外一阵吵闹之声,纵使门窗紧闭,仍能听见人声鼎沸。
“师兄,外面是谁呀?”
“宗门的弟子们听说你大比夺魁,都争着来向你讨教呢。放心,师尊说你需要静养,已经将归墟殿的大门关了。”
梵音朝祁凰投来安定的眼神,将亲手熬好的汤药递到她手上。
接着抖了抖手中竹简,聚精会神地看起《魔盟日报》。
等了足足两日,如今的魔盟日报,消息真是越发不灵通了。
“哎呀,来了来了!”
他欢欣鼓舞地站起身,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
祁凰瞟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竹简,其上硕大几个字占据了头版头条。
“初出茅庐的天才少女勇夺魁首,背后究竟是赛制的扭曲,还是师门的沦丧!”
在这硕大的标题旁边,竟还附了一张活灵活现的手绘画像。
“这谁画的?我明天写封信去书局,把人给骂一顿。”
梵音不满地撇撇嘴,这下笔之人为了求一个快字,简直潦草至极,竟没画出小师妹的半分神韵。
祁凰:“我觉得你应该骂一下起标题的人。”
“嗨,这年头,标题若不够博人眼球,谁还会去看内容呢。”
梵音十分大度地对她眨了眨眼。
他将竹简收起来,准备大肆抄录,发放下去,至少保证宗门内部人手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