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她为徒不是因为什么宗门安全,也不是因为她修为过人。
不过是因为,他想将她圈在魔修阁,护她一世周全罢了。
祁凰愣愣地动了动唇:“为什么这么做?”
几片冬日未落的枯叶涩然飘落在地,天地忽然一片萧索无声。
风宸低声道:“这是苍冥临终所托。”
这话不假,但他只说了一半。
一开始收她为徒,确实是因为四海大劫中苍冥临终的的托付。
后来,是因为她值得。
“苍冥,承影剑.....”,梵音终于恍然大悟,抬手指向她:“你是祁凰仙君?”
难为师尊,一直都知道魔修阁里藏了个仙匪,居然也不往外捅,竟还为她瞒得严严实实。
风宸微微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弧形的阴影。
这样的柔软,有一瞬间冲淡了周身嚣张的杀意。
“已经过了很久,往前看吧,三七。“
倘若能熬过漫长的秋,抵住连绵秋雨,涉过深秋彻骨的河水,最终等来冬天的第一场雪。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如果可以重新开始了,那么就往前看吧。往前看,别回头。
祁凰的脸色有些苍白,却神清骨秀,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月。
她微微一笑:“师尊,我一直在往前看。”
她不是因为沉湎于旧事,才离开仙界来到魔界,做出这许多麻烦事。
而是因为苍冥此生未竟之愿,也正是她想要做的事。
“三七自知百般不如人。”她敛衽下拜,垂眸候音,“师尊且放弟子逞回英雄,以全此身唯一所愿。”
祁凰的背脊挺直,衣袂如火飞扬,犹如正在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风宸着光,阴影将他的眉骨勾勒的十分立体,声音低沉又清冷。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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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凰被留在国师府养了两日的伤,风宸才肯放她回怡园。
梵音收拾东西留在了国师府,芙蓉果然已经回到江家,归一放心不下映雪,亲自赶去魔修阁接人了。
而棠梨,自从蝉灯寺出事那夜,招呼也不打半个,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怡园,突然就只剩下祁凰与张涉川二人,显得有些空旷。
他在归一的妙手回春之下,已经能短暂地下床走动,手上的伤也在慢慢恢复。
张涉川对祁凰坦白,自已人界的父母已经身亡,他无意间混进一群到人界寻宝的魔修中,被不明不白地带回魔界。
祁凰表示,如果他想回人界,立时就可以送他回去。
张涉川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要跟着师父。”
祁凰不想强人所难,只能把自已在魔修阁带来的修习书本送给他,让他学习术法和神力。
张涉川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少年,聪慧到极致,又十分刻苦努力,肉眼可见地进步神速。
过了几日,祁凰正在屋里端详齐刃给的那张小纸条,院外忽然传来张涉川的一声惊呼。
“师父师父,有大新闻!”
他跑得非常着急,额头上几颗豆大的汗珠滚落。
祁凰将纸条顺手丢到火盆里:“怎么了?”
“武炎……武炎被人绑了!”
她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谁绑的?绑去哪儿了?”
张涉川躬下身子,双手撑着弯起膝盖,大喘了几口气。
“据说是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将人绑到城郊给狠揍了一顿,下手那叫一个狠啊。”
把武炎的腿都给打折了,浑身血肉模糊。大世子去找人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自已的亲儿子。
祁凰忽然就想起当初在魔修阁时,南北单枪匹马夜袭瑶光谷,打算把司瑶给揍一顿替自已出气一事。
这念头辅一闪进心里,祁凰的脑壳顿时大了一圈。
“谁干的,查出来了吗?”
张涉川猛灌了几口水,摇了摇头。
“据武炎回忆,凶手的身手和外形同国公府的青石大人非常相似,但苦于没有实证,这会几人正在大殿上对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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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王庭大殿。
“国公若拿不出不在场证明,就请将青石交出来,由本世子带到典狱司自已审!”
文隐眸色森然,低沉的嗓音中拼命压抑着怒气。
想到自家宝贝儿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躺在床上哀嚎连连,原本消减的身子越来越瘦骨嶙峋,他心下便一阵抽痛。
恨不得将始作俑者架上刑场,处以极刑!
星言语气温润清雅,无畏无惧,眼中还带着三分笑意。
“青石那日就在国公府中,下人皆可作证,大世子切莫冤枉好人。”
“谁不知道国公府的下人嘴最严,你的人自然是向着你说话!”
文隐长袖一甩,气得双眼圆瞪。
“父王,臣请求提审青石,以慰重病中的武炎!”
这位嫡王孙是楚王的心头肉,他出了事,楚王自是心中气急不满。
仅凭武炎一面之词虽不周全,但幸好对方只是国公府的一个护卫,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
审就审吧,总要给宝贝孙子一个交代。
他大手一挥,正要发话,前排一直默不作声的风宸忽然举起笏板,向前一步。
“嫡王孙受害一事,是臣所为。”
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朝中顿时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文隐怒急攻心,颤抖着指着风宸的眉心:“国师为何这么做?”
他一袭玄衣孤身而立,如山般挺拔的背脊没有半丝慌乱。
“武炎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伤我徒弟性命……”
“胡说,三七分明没死!”
风宸的眼神淡淡扫过来,藏着刀锋般的凛冽寒意。
“嫡王孙不也没死么?”
话外之意,倘若三七没了,可不是你儿子受点皮外伤就能了事的,至少得要把命填进去。
他闻言暴跳如雷:“岂有此理!武炎可是西楚嫡王孙,岂是一般蝼蚁……”
“住口!”
楚王赶在文睿怒急攻心,满口胡言乱语之际,以一声重喝截断了他的话。
有些事情,利益既得者自已清楚就好,若大白于天下,引得蝼蚁群起而攻之,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武炎失手伤人有过,国师爱徒心切也是人之常情,此事就此作罢。”
文睿心下怒极不甘,还想再辩。
楚王却猛拍桌案,威慑力十足地瞪他一眼。
“有事奏来,无事散朝!”
阳光下星言的眼睛微微眯起,清亮亮的,如一弯弦月。
“臣有事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