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吴心还是选择暂时不告诉陈艳献祭的事,毕竟只是空口白话谁会信呢?
等等再说吧!最主要的是吴心自已也没有完全确定。
吴心面色依旧冰冷的看向陈艳
“那你如何打算的?”
陈艳神情落漠,不时的擦拭着眼泪
“没有什么打算,知道又如何?结果还不都一样,除了认命还能做什么?”
其实吴心很想告诉陈艳自已在19年后见过她,但这一切对于陈艳来说太诡异了。
想了一下吴心看着此时依旧在流泪的陈艳
“其实你可以离开这里,离开大山,到外面的世界生活。”
听到这陈艳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但随之又暗淡了下去
“外面…?”
“我离开了,阿母怎么办?大先生他们一定会找阿母的麻烦。”
吴心一直很奇怪,从始至终陈艳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对她阿爹的不舍,只是一直不停的说着阿母。
想想两人应该都睡不着了,于是吴心开口说道
“能给我说说你吗?”
“我?”
陈艳蜷曲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慢慢的抬起头。
“我不知道如何说,只知道从小阿爹就喜欢赌钱,还喜欢打阿母。有几次我看见阿爹抓着阿母的头发,把阿母拖进房间里,一会就传出阿母的哭喊声。”
陈艳说着,身体微微的颤抖着,眼神中不停的流露出害怕的目光。
“阿母每天都在照顾着整个家,天没亮就要开始做事,家里的田地阿爹从来不管,每天只知道吃酒赌钱,没有钱就找阿母要,阿母不给或给少了就会打阿母。
一开始阿母还会和阿爹吵,阿爹打阿母时阿母也会反抗,但慢慢的阿母不再反抗,只是默默的蹲在地上抱着头任由阿爹打。”
陈艳像在讲述着一个恐怖的事,浑身瑟瑟发抖。
“每次我都躲在房里,我不敢去看,我怕!我很怕阿爹打我。”
说到这里陈艳眼中的惧色更重了,身体上的颤抖也更加的明显
“后来,阿爹见阿母不反抗,他…他就开始打我!狠狠的打,阿母看见了就跑上来死死的抱着我,但阿爹却像很激动一样,打得更凶了。”
“有几次阿爹输了钱,他还带着一些吃得醉醺醺的男人回来,让他们睡阿母,阿母不同意他就打阿母,我看见他们撕扯着阿母的衣服,阿母哭着求他们,但他们都不听。”
此时陈艳口中的阿爹好像化成了一尊恐怖的恶魔,在不停的撕咬着陈艳的身体。
“我看见…我看见那些人有些时候一个,有些时候几个轮流的睡阿母,后来他们还要睡我。可是他们不敢,在大山里没有人敢睡16岁不到的伢的。他们就打我,打阿母,狠狠的打。阿爹看着没有帮我们,还在一边不停的大笑。”
“有几次!我看见阿爹吃醉了!倒在床上,可是那些人就在阿爹的旁边睡阿母。他们睡完走了!阿母一个人坐在床上哭。”
“我想帮阿母,但我怕!我真的好怕!”
“有一次阿爹又吃醉了,回来打阿母,打得很凶,阿母的头发都让扯掉了好多,后来阿爹打累了,就睡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看见阿母拿着柴刀,她想把阿爹杀了。”
一脸惊恐的陈艳看着吴心,双手紧紧的拽着吴心的双臂
“我看到!阿母几次都把柴刀举了起来,又放下,阿母最后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哭得很伤心。”
“后来!阿爹再打阿母,阿母也不哭不闹了,阿爹带人来睡阿母...你知道吗?阿母会笑着把他们带进房里。”
“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
此时陈艳目光呆滞的看着吴心,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任凭吴心再如何想,也没有想到后世的陈艳有着这样的童年。
此时的吴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对于自已被卖给了大先生都不会感到气愤,也许能让大先生卖到山外去对她来说会是一种幸福吧!
吴心很想上去搂着陈艳,但此时的他不敢,他怕自已会成为陈艳最后的那一根稻草。
这一根稻草或许可以救赎陈艳,但也可能彻底将陈艳推进万劫不复之中。
因为他知道,陈艳现在需要安慰、需要温暖,一旦谁给了她这些,她会变得无比的疯狂,那下面的事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再次的无能为力感,让吴心再次感到窒息般的痛楚。
吴心看着此时的陈艳,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一个荒诞的想法在脑中浮现了出来,也许献祭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吧。
随即吴心为自已的想法感到了恐惧,也感到了无比的羞耻,发现自已竟然也会视人命于草芥。
看着瑟瑟发抖的陈艳,也许是因为自已刚才的想法,吴心抬起头对着自已说
“死就死吧!”
吴心上前一把将陈艳抱住,用力的将她抱在自已的怀里。
感受到温暖的陈艳,像在寒冷冬天里找到了一丝温暖,伸出手也死死的环绕在吴心的腰间。
片刻后,感觉陈艳瑟瑟发抖的身体渐渐平复,吴心轻轻的问
“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
没有过多的话,陈艳轻轻的脱离了吴心的拥抱。
见到恢复平静的陈艳,吴心严肃的说
“我下面的话可能会很不好听,但!我希望你能用心的听完!”
“好!”
吴心盯着陈艳
“你怕死吗?”
陈艳一个愣神,转瞬坚定的说
“不怕!”
“如果死都不怕,那你还怕什么?又有什么可以让你退却?”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要找对自已的位置,即使你是一只蚂蚁,你也能咬死大象。你咬不死大象的原因是你害怕大象踩下来的脚。”
吴心没有理会陈艳此时的状态,也许此时才是最佳状态,于是便接着说
“可是你连死都不怕,那我还怕你那只高高抬起的脚吗?”
“我们每个人都活得并没有表面的那样快乐,但谁也没有权利阻止你追求快乐的心!谁也没有权利剥夺你活下去的希望,神也不行!”
吴心字句铿锵的说着。
随后吴心静静的等待了几秒,然后轻声的说了这最后的一句
“那你还在害怕什么呢?”
“可是我怕阿母会受伤。”
刚才不怕死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陈艳弱弱的回了一句。
“你知道为什么你阿母要用生命保护你吗?她想看到的是自已用生命保护的你,活得像个人,活得是个人,而不是别人身体下的玩具或者是活得狗都不如。”
“难道她用生命保护的你,仅仅只是为了让你苟延残喘活着吗?”
吴心平静中透着浓浓的冷意。
说完这些吴心没有再说什么,从床上站了起来,这沉闷的感觉让吴心心里堵得慌。
于是掏出了烟往嘴里放了一支,准备点燃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将烟重新装入烟盒。
毕竟明早要是进来的人闻到烟味…那很多事就真的不好说了。
陈艳此时仍然双手抱膝坐在床上没有动作。
吴心也不想去打扰她,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说服她,那也只能一切随她了。
人啊!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时间慢慢的流逝
“我该如何做?”陈艳依旧没有起身,依旧环抱着膝盖,只不过声音不再是刚才那样怯弱胆小,而是透露着坚毅,虽然少了点,但总算有了!
黑暗中,远远的终于有一个小小的光点亮了起来。
吴心眼中看到了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他要做的是把更多的光点亮起来。
目光坚定的对着陈艳说
“首先!活下去!”
“活下去?能吗?
”陈艳低声说着,又像是只在说给自已听。
“能!只要你想!就一定能!”
吴心再次给陈艳打气
“好!活下去!”
陈艳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吴心,眼中也有了希望的光芒。
吴心的眼中同样也升起了希望的光芒。
“你知不知道明天的流程?”
陈艳慢慢的恢复了理性,简洁的说
“明天早上我们会先出去行礼,然后会由人抬着花轿送我们去山神洞,最后在神像那举行婚礼,当一切做完了后我们还会由人抬着去祭坛,等待着山神打开大门,然后我们进去。”
吴心想了想,严肃的看向陈艳
“那好!全程你不要有任何举动,一切都等到了祭坛再说,我会想办法混进祭坛,在我没有到来之前,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已。”
吴心听了也没有什么主意,看来一切都只能在祭坛想办法了。
“好!”
陈艳简单的回应了吴心,语气中充满了无比的坚强。
听到这里,吴心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随即看向陈艳
“还有!如果真有什么大门打开,你一定要记住,一定不能进去。进去会死的!”
吴心想到了陈艳的木牌,猜想这次应该会出现那个什么绿色的大门,但陈艳没有开过脑阔度,进去必死。
陈艳一脸不解的问
“门?这一切不都是骗局吗?为什么还有门?”
“这个我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给你说清楚,你只要记住一定不能进去就行了。一切等我来了再说。一定不要进去!”
吴心反复确认的说
“好!那其它的伢呢?”
陈艳略带关切的说。
听罢吴心严肃的看向陈艳
“先管好自已!要想救人,首先得先自救。她们?到时再想办法!我不敢保证什么,我只能说尽力!”
“嗯!好的!”
人!总会在一瞬间突然间长大。
“因为有些事我现在还不太确定,但到时我会主动找你,你不要想着自作主张。”
吴心像想到了什么,正色的和陈艳说
“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阿母在内。”
吴心看了一眼窗外说道
“好了!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还有点时间,休息一下!”
听到这陈艳不由得脸红的看向吴心
“那你呢?”
还好光线不好!不然吴心又要尴尬了!
“你不用管我!你睡吧!我还有点事要准备!”
吴心说着转身靠在窗下思索着什么。
床上的陈艳此时也慢慢的放松了精神,侧着头看着窗台下的吴心。
而此时吴心满脑袋都是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一些问题。
不由得面色严肃,但这一切在陈艳眼里却变成了沉着冷酷的样子。
于是在一脸花痴的神色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睡去。
…
“咚!咚!”
“伢!该起床喽!”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瞬间靠在窗台下的吴心与睡在床上的陈艳同时惊醒。
陈艳看了一眼墙下的吴心,用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对着门外
“好的!起来喽!”
同时起身下床,并指着床下示意吴心钻进去。
吴心无奈的再次钻进了床下。
陈艳见吴心钻进了床下后,在屋里几个位置往床下看了看,发现看不到吴心,这才走到房门处打开了房门。
“伢!你先简单的洗漱一下,嗯?你怎么没有开灯?”
一个中年女子径直走进屋里打开了灯。
在灯光亮起的时候,陈艳瞬间紧张了起来,并不时的看向床下去,还好只要不是刻意低下头去看,是发现不了什么的,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几名女子帮着陈艳梳理着发妆,每一梳都是一次浓浓的祝福。
妆桌上摆放着纯银打造的头冠与那一身从女孩10岁就在母亲带领下一针一线完成的嫁衣。如果真的是出嫁那这一刻是多少女孩一生最美丽、最幸福的时刻。
女孩们本该在最美的时刻嫁给最爱的人,再由母亲为女儿们梳理长发,并许下真心的祝福陪伴着女儿走出人生的这一步,过完幸福的一生。
这本该是由母亲来做的事,那是母亲对女儿的祝福。可在这场缺少了母亲祝福的婚礼,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银冠霞帔颜正当,
浓妆轻点发鬓扬。
莲步轻移青丝长,
再见已是发如霜。
可惜这是一场不可能有白头的婚礼,再美的嫁娘也终失去了原来的模样。
等待他们的将是那用谎言编织的一场梦。
梦该醒了!很快!
银冠霞帔下的陈艳没了往日的稚嫩,款款向着门外走去,不经意间回头看向床下的吴心,哪怕并没有看到。
浓浓的不舍之情溢于脸上,中年女人们看到这一幕,都是只当是女孩出嫁对着那陪伴她多年的闺房不舍,并没有去深究什么。
转过头,坚定的向着外面走去。
其实哪怕吴心说得再多,怕终归是怕,不会因为谁的一言两语而真正的可以面对死亡。
陈艳此时真的很害怕,但她没有选择,只能向前。
陈艳想到了自已的别无选择,想到了前方无路。
“没路!那我就走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