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檀被押到县里和其他“反动派”“走资派”进行统一管理,吃住都在猪圈里,对于老檀来说,这种日子倒也不难熬,毕竟是打小从苦日子过来的,但这可就苦了那些城里人了。
有一个叫张金华的城里公子哥,被分到和老檀一起吃住,刚来的时候,晚上根本没办法入睡,整天在老檀耳边念叨自已以前过得啥日子,现在过得又是个什么日子。
最初老檀还会安慰他,让他放宽心,这个节骨眼上,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后面听得次数多了,老檀也就不说话了,每次都只听他说,偶尔点点头来应付下他。
这天劳作完回去时,张金华又开始对老檀抱怨了。嘴上说着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牲口现在都比自已的生活好,没好饭菜吃就算了,连个饱都没法保证,每天还要天没亮就起来干活,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老檀现在心里精得很,不敢乱说任何话,只想两年时间赶快过去,自已好回家。因此也就没搭理张金华。
可好巧不巧,他这话被别人听了去,还告到了管事的红布条那里。
老檀他们正打算休息的时候,红布条来了,上前的人直接问到张金华。
“张金华,你知不知罪?”
张金华吓了个半死,不敢问原因,嘴里哆哆嗦嗦的回答:“我知罪,我知罪,我不该在家偷藏禁书,我再也不敢了。”
红布条不屑的笑了,踢了张金华一脚。
“现在你可不止这项罪,你劳改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话?看来你还是劳改得不够彻底,把他带走。”
张金华被粗暴的带走了,看样子又是少不了一顿皮肉苦,老檀心里后怕得很,庆幸自已没有搭话,不然自已可得落个这下场。
张金华再被送回到猪圈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脸肿得真就跟猪头一样,门牙也少了两颗,灰色的衣物上全是瘆人的血迹,不知道他遭了多大的罪。
老檀想和他说说话,张金华嘴巴咿咿呀呀个不停,但愣是听不清一个字,只能模糊听清几个字,“我知罪了,再也不敢了。”
经过这件事后,张金华大抵是疯了,每天劳改时只会咿咿呀呀疯言疯语,嘴巴已经口齿不清了,但还是一直念叨着“不敢了,不敢了。”
张金华被红布条带走了,至于带去了哪里,老檀不知道,也不敢问,打心底里只希望他还能活下去。
老檀被关的时候,爷爷奶奶在家也是不好过,因为老檀被抓,村里人都躲着他们,生怕沾上一丁点关系。连平常过门过户的邻居,每次看到他们一家人也跟见了鬼似的,偶尔他们在聊天时,看到他们一家人来了,也会马上闭嘴,然后散去。
村里人都叮嘱自已的孩子不要和老檀家的人说话,这可就苦了二姑和小姑了,平常一起上山下坎的小伙伴都开始疏远,幸好小姑她们还有对方陪着。
哪怕是在大队上工时,他们也会装作没看见爷爷奶奶,爷爷啥也不说,也不生气,奶奶偶尔还会轻声咒骂几句,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也只把他们当做空气罢。
英子家也不安生,经过这件事,虽然英子一家都知道这个小罐子的真相,但架不住当时的环境,他们不敢说,更不敢再和老檀家扯上关系。
为了一大家子考虑,英子爹要去老檀家退婚,彻底断了这个嫌疑,英子不从,用绝食抗议,英子爹也不担心,这个世道,谁还没饿过几顿,只是对英子妈说“她要挨饿就让她挨着,饿几顿饿不死,但咱们要是不退婚,咱们这一大家子可真就可能没活路了。”
大军站在姐姐这边,帮着劝家里人,但英子爹是铁了心了,表示这婚非退不可,英子见自已爹软硬不吃,身子本就不好的她,又急又气,直接病倒了。
“其实大娃这人是不错的,但现在被红布条定这么个罪名在身上,唉,红布条真是作孽啊。”
“你小点声,当心被听去了。”英子爹打断英子妈的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没法子啊,英子这孩子也是油盐不进的,但红布条谁敢惹啊,一旦惹上,不死也得脱层皮,你看看现在,谁家还敢跟他家来往,一个不小心要被冠上了什么连坐罪,咱上哪说理去。”
英子爹看了眼英子的房间,拍拍大腿,似乎下定了决心。
“你明天可劲儿收拾点家里的米面,往好的收拾,咱们明天去趟大娃家,这事不能再拖了。”英子爹嘱咐英子妈,说完站起身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