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件衣服可是我家主子最喜欢的流岚衫,最是珍贵,若有半点差池,可饶不了你。”来人将脏衣一把掷在苏凰雉怀里,居高临下的吩咐道。
在吃穿方面,苏父对于姐妹二人向来是极为讲究,所以苏凰雉自然分辨的出来怀里这套衫裙采色一般,做工一般,手感一般,只是京都城中十分普遍的款式,并非什么流岚衫。
只是抬头看了那丫鬟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将怀里的衫裙放进木盆之中,继续手上的活计。
自清晨以来,往苏凰雉院里头送脏衣的可谓是络绎不绝,就算没有脏衣裳的,便是故意拿到泥里头滚几遍也要给苏凰雉送去,若是不送,倒像是个异类了。
苏凰雉自来娇生惯养,一双手在井水里头泡了一夜,现在已是泛起了白皮,层层结在纤细的手指上,再伸手入水中,竟是毫无半点知觉,只是在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旁边有小丫鬟又递了一包衣服过来,苏凰雉余光看了一眼,认出了是何鸢身边的贴身丫鬟。
“这些衣服,可够王妃洗的?我家王妃说了,若是不够,她那还多的是,只要王妃洗的开心就好。”
衣服在她手中猛然抖开,水珠子绽开来,撒了那丫鬟一脸,丫鬟呸的一声吐了口吐沫,将手中一包衣服砸向了苏凰雉,“你别给脸不要脸,还真以为自己是王妃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
倒也不知十四岁的小丫头嘴里哪来那么多恶毒的词汇,苏凰雉将衣服晾好,只听见那小丫鬟还在那头喋喋不休,她现在头晕身疲,自然没闲心去管一个丫头。
见到苏凰雉没有半点反应,春兰只觉得一拳打进棉花里,提不起半点精神,看了苏凰雉一眼,匆匆便离开了去。
待到傍晚,百里凤雏没去何鸢院子里,反是待在自己书房捧了一本《诗经》闲看,身侧的小书童到底看不下去了,提醒道:“王爷,这页你看了许久了。”
“何时这般多嘴?”百里凤雏将书盖起,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眸光冰冷,唇边的笑更冷,“就没有什么人来过?”
“何姨娘倒是遣丫鬟来了几次。”
“这也值得你说道?”
书童一脸茫然,“王爷今日休了早朝,朝中大臣自然不敢来叨扰。”
百里凤雏幽幽转过头,视线划过书童,“还有一次机会。”
那书童双腿一软,登时跪在地上,也是这一跪,顿时神台清明,“听说北园那头的衣服都堆积成山了,王妃洗到现在都还没洗完,自是......没有时间来给王爷请安。”
百里凤雏闻此,眸中才有了一份作伪的笑意,“倒不知苏老儿从来找来这样一个好玩意,倒是有趣得紧。”
书童这才知道自家王爷打得什么主意,感情是把熬鹰的手段用到了王妃上头,不过早些年王爷到底是靠这手段收拢了些叛徒,只是在王妃却不见成效。
“禀王爷,卑职陆十八求见。”
百里凤雏眼神一定,“进来。”
侍从垂首而立,禀报道:“苏二小姐似是因疲累过度,昏迷了过去,现下正躺在院子里,请问王爷,如何处置。”
他眼神扫过陆十九,嘴角那抹笑意渐渐凝固,“你说什么?”
“苏二姑娘现下昏迷,请问王爷如何处置。”
百里凤雏微一沉吟,随手将书桌上的那本《诗经》收了起来,“到底不能在这几日死了,宣太医。”
而百里凤雏来到北苑时,苏凰雉依旧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地上的水在她浅薄的衣服上渐渐晕染开来,浸透肌理,原本炎热的天气,苏凰雉的身躯却近乎寒冷。
百里凤雏微微弯身,便一把将柔弱的苏凰雉横抱起来,她的体香轻柔的钻入他鼻翼中,是一股极为轻淡的木兰花香,他心下一痒,柔柔勾下头,“能同本王一起粉墨登场,却是你福气”。
御医一听是楚王传唤,立即快马加鞭赶到了王府。
刚一进入东苑,御医便知道此人的重要性,更加不敢耽搁,快步便到了百里凤雏的卧房。
“若是治不好楚王妃,太医可就要小心了。”
百里凤雏懒散的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端了一杯热茶,袅袅烟雾升腾,恰巧遮住了男子的面容,只是那股子威仪便叫人不敢造次,张御医连忙点头答是。
颤颤巍巍的由着丫鬟将他领到内室,为床上的女子把了脉后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由于身疲体累而导致的短暂性昏迷,开几幅缓和的方子也就是了。
苏凰雉艰难的睁开一线,入目便是一床金丝银线所交织而成的床帏帐子,鼻尖还多了一股龙涎香,是百里凤雏惯用的熏香,不用过多猜测,苏凰稚便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地了。
“请王爷放心,王妃并无大碍,只需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了。”
而后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叹息,语气里竟是说不出的柔情蜜意,“竟是我关心则乱,王妃前几日为本王缝制香囊,故而晕倒,想起来倒是我的过错。”
苏凰雉:“......”
“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叫人艳羡。”
百里凤雏轻轻一叹,朝着苏凰雉的方向徐步走来,苏凰雉还在恍神,有一只手便柔柔包裹住了她的葇荑,轻轻的拂过,全然是珍视之意,“阿雉,若是下次再这般不顾及自己身体,可是要将我吓煞啊。”
苏凰雉:“......”
张太医胆大了抬起眼,看着面前的楚王,一时间竟无法将心狠手辣,杀神这样的词汇联系到面前这个多情的男子身上。
前几日京城还在盛传说新王妃不受楚王待见,现在看来都是有心之人的编撰谣传,任是谁看了这对夫妻,也只得赞一句恩爱啊。
“好了,是本王叨扰太医了。”
书童自然福至心灵,将准备好了的银钱隐秘的塞到了御医手上,“张太医还请慢走。”
张太医前脚刚走,百里凤雏便立即松开了手,声音顿时冷下几度,“还要装到何时?”